次日一大早,天剛剛蒙蒙亮,大夥兒就不約而同地陸續起床。沒有鐘表的鬨鈴,也沒有軍營的起床號,更沒有人領導人物專門叫醒。都是農家莊稼漢子,天一亮就起床下地乾活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楚孝文緊跟著常福哥,還帶著鐵叉和長杆大鐮刀等工具,兩人來到湖邊的小船上,常福用竹竿衝湖岸方向使勁一撐,小船兒就駛離湖岸,向湖中間衝去。常福哥很有經驗,一會兒就來到水草豐盛的水麵,常福哥放下撐船的竹竿,拾起一柄鐵叉,伸入水草下麵,然後使勁撈起,一些水草帶著水流離開水麵,隨手就把帶有水流的水草搭在船尾,任由水兒流向湖裡。
楚孝文看著常福哥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也很簡單,沒有任何技巧。邊也將鐵叉伸入湖水,但鐵叉被水草攔住,使儘全身的力氣就是沒能把水草撈出來。常福哥看著滿臉通紅的楚孝文,說道,“順著水流使勁,不要貪多,一步一步慢慢來。”
楚孝文站在船頭,湖麵水波不興,水下全是碧綠的水草,在水下左右搖晃,像是在衝自己示威,也許有幾分諷刺和嘲笑。楚孝文感覺心底那一股不服輸的倔強不斷升騰,衝向頭頂。不斷將鐵叉一次次伸入水中,將兩股鐵叉伸進湖水中的草叢,順勢向一邊使勁一帶,然後兩個膀子用勁後縮,整個鐵叉滿是水草伴著湖水就離開了水麵,然後順勢就把一叉水草搭在船尾。
在船上看不清楚水草的高矮長短,等把水草撈出水麵,楚孝文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水草差不多一米長短,湖水不深,水下淤泥也很鬆軟,把水草撈出來,基本沒有費很大力氣,但把一鐵叉的水草和湖水撈離湖麵,還是要使儘全力的,那草帶水足有五十幾以上吧!
楚孝文和常福哥站在船頭,在船身兩側,互相配合,不停地把兩邊的水草撈出湖麵,放到船尾和船艙。伴著水草撈出來的湖水不停流向湖裡,也流入船艙。船上的水草慢慢堆高,船身也慢慢下沉。常福哥感覺差不多了,就和楚孝文停下來,調轉船頭,用竹竿撐向湖底,小船兒就駛向湖岸。然後兩人再次用鐵叉,把船上的水草挑起,放到岸邊。立馬有另外兩個漢子,把岸邊的水草,裝到地排車上,拉到我們的宿營地,攤到窩棚附近繼續晾曬、控水。
如此互相配合,不停循環。從一大早起床開始撈草乾活,到日上三竿(早上八九點左右吧),大家就開始吃早飯。飯後繼續乾活,中午時分就上岸吃午飯,然後休息,午後的太陽很大,不適宜出力乾活,大家就躺在窩棚裡麵休息。再等到太陽西沉,大約兩、三點的時候,再開始撈草乾活,一直乾到太陽落山,七八點左右的時間,才能停止撈草,上岸休息,準備喝湯睡覺。
那個時候沒有人擁有鐘表,手表,大家都沒有時間觀念,完全靠看太陽的起落,和房屋、樹木的陰影方向來掌握時間。
雖然已是秋天,但曬了一天太陽的湖邊淺水,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涼。等常福哥把小船靠到湖岸,拴好纜繩。兩人分彆在湖邊洗手涮腳,將滿身的泥水、臭汗清洗乾淨。就走向大夥兒的宿營地,楚孝文感覺全身就要虛脫了,恨不得倒地就睡。兩腿不自覺打顫,兩腳更似灌了鉛一般沉重,漫不開步子。兩隻手掌的手指和掌心連接處滿是血泡。
晚上喝湯的時候,楚孝文雙手將一個粗瓷大碗捧在胸前的時候,感覺雙手都在發抖,楚孝文很是擔心自己不小心會把飯碗給摔壞了。沒有辦法,全身的傷痛又能和誰訴說!隻好忘卻一切苦難,好好壯大自己。
常福哥發現了楚孝文的不一樣,來到他的身邊,一邊喝著碗裡的白粥,一邊問:“今天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累壞了?”
“還好吧”!楚孝文回答了一句。
“嗯,手上有沒有磨出泡來啊?”
楚孝文條件反射似的拿出自己的雙手看了看,隻見兩手全是血泡。常福哥也看到了,但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好像這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乾活的時候,要把鐵叉杆抓緊,不要讓叉杆在手心裡麵亂晃,就不會磨出泡來了!”常福哥還是囑托了一句。“知道乾活不容易了吧!莊稼地裡的任何活計都不好乾,沒有好推的磨棍!”
等喝完了湯,楚孝文就上床睡覺了,也再沒有閒情雅致去外麵看星星吹笛了……
在我們老家魯西南地區,是我國著名的三大武術之鄉之一,曆朝曆代尚武之風甚盛。無論是千百年前的梁山一百單八將,還是清末的義和團運動,都與我們家鄉有關。每年的秋冬農閒時節,喝完湯後的男孩子和小夥子們就都來到村邊的打麥場坪上,剛剛用石滾壓完大豆的場坪,光滑平整,是男孩子們鍛煉身體的好地方!練習武術,強身健體!我們老家那邊叫“練架子”。在秋月下,場坪邊,年輕的小夥子們,三個一群,十個一夥,扒掉上衣打一趟拳,踢踢腿,打幾個車軲轆滾,來個二踢腳,打個旋風腳,這些都是孩子們每晚的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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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孝文打小就喜歡鍛煉身體,喜歡“練架子”。無論是當地流行的大洪拳、小洪拳、梅花拳都有涉獵,大刀片也是耍的虎虎生風。為了練拳更是和同齡的小夥伴喝完湯走上十幾裡路去和鄰村的老把式們切磋交流。在學校裡,楚孝文也很注重體育鍛煉,單雙杠,各類球類運動都是樣樣精通。
但無論是練武術、學架子,還是學校裡的體育運動,都和莊稼人乾活出苦力不是一個概念。
楚孝文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心事。他忽然之間發現躺在身邊床鋪上的同伴很多,似乎是大家喝完湯都沒有去外麵看星星吹牛聊天,都躺在床上睡覺呢。楚孝文馬上心情就好了許多,看來今天累壞的不止我一個人啊!大家都累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還是不約而同地早早就起床,開始乾活了!還是重複著昨天的一切,隻不過是各自撈草的地方稍微有點變化。大夥也是哪兒草多就去哪裡撈,沒有具體的位置和目標。常福哥又是交代了許多話,都是經驗教訓,注意事項。無論是把湖水裡的水草撈出,放在船上,運到湖岸,還是用地排車把撈上來的水草運到窩棚邊晾曬,都不輕鬆,都是出苦力。
上午,不知誰從湖裡麵撈到幾節蓮藕,讓二彆拿去清洗乾淨,就泡在鹽水裡醃鹹菜了!常福哥再次交代大家,湖裡麵的蓮藕我們千萬不要去,那些都是附近村民栽種的,也是他們當地生產隊裡的集體財產,是生產隊裡的收入來源。
湖裡麵的大麵積的蓮藕荷塘,大都是野生的,但有些是人工栽種的。這些水草都是野生的,年複一年都是如此茂盛,好像根本就不會絕種似的。附近生產隊裡的社員,由於湖麵浩渺,岸上田地就少的可憐,沒有種糧食的土地,他們就把發財生存的目光投向湖裡。無論打魚捉蟹,還是采摘蓮蓬、蓮藕、菱角都是可以換錢的,也是附近村子的主要收入來源。常福哥更是再三囑咐,為了避免與當地社員發生什麼不必要的矛盾糾紛,我們就是來撈草的,不會損毀人家的蓮藕。但偶爾從草叢裡撈出來的蓮藕,我們也不會客氣,我們的廚師就會主動笑納了!
接下來的幾天,楚孝文都是咬牙堅持著。早已經沒有了剛來南湖路上的好心情,那一路風景,一路飛馳,策馬揚鞭的愜意好心情,都隨著滿頭、滿身的汗水流入了南湖水裡了!兩手的水泡、血泡也早就用針挑破,逐漸變成了繭子。兩個胳膊、臂膀也變得有力氣了,不再發抖發顫了!反正楚孝文感覺自己浴火重生了一樣,已經適應了這種出苦力的生活。
大夥兒喝完湯後的夜聊生活又開始豐富多彩起來了!楚孝文也會在星空下,帶上竹笛去窩棚前邊的柳樹下吹上一曲。或躺在樹下仰望星空,思索回憶一下。二彆和方峰以及另外兩個人正研究製造釣魚的設備,準備夜釣,也好改善改善夥食,也是增添生活的樂趣。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大夥都適應了南湖撈草的生活,更是把這苦中作樂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常福哥和另外一個車把式套上兩輛馬車,把這麼幾天撈上來的水草裝上馬車,趕車運回老家楚營。兩輛馬車滿載著水草回到祥城縣楚營,直接拉到生產隊裡的場坪上,就直接跺在場坪的一角,與生產隊裡的秋莊稼豆秸對應一起。
這些水草給村裡的孩子們帶來了無儘的快樂,生產隊的男勞力幫忙卸車,把車上的水草攤開晾曬,然後跺在一起。孩子們都在水草上翻滾玩耍,把比較新鮮的草根,剝掉外皮,放進嘴裡大嚼,有些甜甜的味道,我們把這些水草俗稱“皮草根子”。幸運的孩子,還會在水草裡麵發現一些菱角,然後拿回家,讓大人給煮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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