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煥看著神情變幻莫測的孫夢秋,走到她的前麵,認真地問道“孫娘娘是擔心我娘為我生下弟弟?”
孫夢秋回過神,發覺朱予煥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自己的麵前,悚然一驚,急忙避開朱予煥的目光,否認道“我……我怎麼會這樣想……陛下與娘娘是夫妻,誕育子嗣本就是人倫綱常,哪裡輪得到我一個妃嬪多加置喙……”
朱予煥見她這副心口不一的樣子,忍不住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隨後道“孫娘娘何必這樣一口否認,爹爹對你的寵愛人儘皆知,若不是因為這份寵愛,爹爹又怎麼會拖延到今日才有所行動?”
如今的朱瞻基可是皇帝,有什麼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呢?這麼做一是為了他自己的考慮,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希望能夠讓孫夢秋這個自己的心愛之人能夠名正言順地站在他的身邊,至於其他的事情,便是孫夢秋處理得不好,他也願意為她兜底,更不用說孫夢秋本身的能力並不算差。
若是把胡善祥換到孫夢秋的處境裡,恐怕就會和隨葬朱高熾的那些妃嬪一樣,一輩子寂寂無聞,最終隻在史書上留下一行殉葬的字眼。
孫夢秋聞言攥緊了手,她看向朱予煥,堅定地開口道“公主是不會明白的,對殿下來說,天潢貴胄的身份與生俱來,可我若是不去爭,空有寵愛而無權力,最後的下場,無論是古時前朝還是今時今日,都不會有好下場的。”她說完不由一愣,下意識恐懼地打量著四周,顯然是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失言”。
好在內殿伺候的都是她信得過的宮人,以及時時刻刻跟在朱予煥身邊的懷恩,想必不會走漏風聲。
朱予煥想到之前胡善祥分析孫夢秋的心理,提起過孫夢秋過往的成長環境,想必便是她彆扭心理的來源。
童年的經曆必然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孫夢秋即便已經擁有很多,但依然惶恐不安,試圖掌握一些什麼來保證自己的安全。
某種意義上來說,胡善祥和孫夢秋都明白朱瞻基的寵愛什麼都不是。
隻是胡善祥從未得到過寵愛便明白了這一點,而孫夢秋在寵愛之中漸漸意識到這個問題。
朱予煥看向孫夢秋,道“我娘百般退讓,從未有過傷害孫娘娘和含嘉的意思,孫娘娘明白嗎?”
孫夢秋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朱予煥的話。
朱予煥靜靜地望著她,語氣中沒有孫夢秋想象中的怒意,她隻是道“八仙過海,各憑本事,即便是我奶奶也從未禍及子女,孫娘娘自幼入宮,想必也知道這一點吧?”
孫夢秋這才理解朱予煥的言外之意,心中不由蒸騰出一股惱怒,反問道“莫非公主擔心我對二公主動手?”
朱予煥並不否認,大大方方地頷首,道“是。一旦開始爭鬥,即便心裡不願意,也會有人推著你去做的,能夠堅守本心的人少之又少,孫娘娘不也是在怕我嗎?”
孫夢秋保持沉默的時候,朱予煥便隱約察覺到了她的恐懼情緒,孫夢秋自然是不可能對胡善祥有什麼畏懼之心,朱予煥能夠想到的也隻有自己。
孫夢秋被她當麵戳穿,雙手立刻攥緊,許久之後才開口道“公主也會害怕嗎?”
“我是會害怕。”朱予煥輕聲道“正是因為我害怕,所以我決不允許彆人傷害我娘和桐桐,隻要有人有分毫動作,我都會立刻回擊。”
誰不喜歡挑軟柿子捏?若是不能立刻反擊,對方隻會變本加厲,朱予煥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孫夢秋和她對視良久,終於開口道“公主是在看輕我,公主瞧不起的事情,我也一樣不屑去做。”
朱予煥轉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緊緊盯著孫夢秋,道“既然孫娘娘能夠這樣承諾,我願意相信你。”
話雖如此,她們兩個都很清楚人心易變,不能輕易相信對方的話。
在這樣的時代和環境中,想要付諸信任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殿內再次沉默下來,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外麵的風聲。
孫夢秋端起茶盞嘗了一口,許久之後才開口道“剛才公主說‘八仙過海,各憑本事’,唯一的條件便是不要累及家人,對吧?”
朱予煥微微一笑,道“胡家從不參與朝中事務,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攻訐胡家的情況,而妙素和我姨母到底有一段師徒緣分,我娘對她也多有照拂,孫娘娘應該也知道……”
孫夢秋苦笑一聲,道“我自然是知道。”
她與吳妙素接觸下來,便知道吳妙素對胡家滿是感激之情,想要將她拉攏到自己的陣營確實不易,能夠相安無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朱予煥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接著輕飄飄地說道“至於孫家,那要看孫娘娘是如何決斷的。”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孫家參與其中,朱予煥便會考慮對孫家出手。朱予煥這麼說,其一是希望孫夢秋能夠考慮清楚,將爭鬥的氛圍縮小到宮內,其二便是防止孫夢秋和孫顯宗姐弟二人懷疑朱予煥有暗中挑唆的嫌疑,儘管目前這兩人似乎都沒有想到這一點,但多一道保險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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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夢秋咬緊嘴唇,麵露糾結和猶豫之色,明明是冬日,額前卻隱約出現了汗珠。
朱予煥的意思便是不會讓胡家參與其中,這對於胡善祥母女來說是弱勢,可倘若孫顯宗和孫家能夠涉入朝中,對於孫夢秋來說卻是一大助力,但也意味著孫家會因此背上不明後果的風險。
朱予煥搭著椅子扶手,指尖輕輕敲擊漆麵。
孫夢秋垂下眼瞼,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眼看向朱予煥,道“公主應當不會怪我以大欺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