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白蕊不想哭,可她控製不住。
方眾妙的批命真準啊!
本是鸞鳳身,奈何落桑槐,拔掉霓虹羽,裹上汙濁泥。由人捏來由人摔,金玉皮肉富貴骨,化於膿毒一抔土。
她是落在鬼樹上的鳳凰,掉光了滿身彩羽,裹了一身汙泥,甘願當個偶人,被江家父子隨意揉捏摔打,金尊玉貴養出的皮肉全都爛在蛇毒裡。
方眾妙,我好悔!時光若能倒流,我一定去後院與你好好聊一聊。你說什麼我都信,你叫我做什麼我都聽!你來救救我好不好?
府醫推門進來,疾步走到床邊,靜下心探了探脈。
“咦?”他皺著眉頭發出驚疑之聲。
史白蕊的胡思亂想停止了。
江舒城緊張地問:“她怎麼還沒死?兩刻鐘早就過了。”
府醫跪在地上,滿頭大汗地說道:“回大人,夫人的脈象雖然細弱,體內卻有一股強勁的陽火牢牢護住了她的心脈。”
“銀環蛇毒本可以麻痹她的呼吸,令她憋死,但她現在卻處於龜息的狀態,即使是很少的一縷氣也能讓她維係長久的生機。”
江舒城和江燁異口同聲地問:“怎會如此?”
府醫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老天保佑?”
江舒城和江燁仿佛被這句話嚇到,疑神疑鬼地看看四周,又抬頭看天。
房間裡一片死寂。
史白蕊卻在心裡緩緩笑開了。
她知道真相。是方眾妙送來的那顆碧綠藥丸保住了她最後一縷生機。方眾妙果然什麼都知道。她是活神仙,不是神棍!大弟,你日後再汙蔑方眾妙,我要親手打爛你的嘴!
方眾妙,快來救我!
江舒城回過神來,語氣陰狠地說道:“老天保佑?若真有老天爺,我的麗娘就不會死!銀環蛇毒毒不死她,你能毒死她嗎?再給她灌一碗毒藥,看她死不死!”
府醫呼吸粗重,半晌不應。
江燁擔憂地問:“這樣做,史家人會不會看出來?”
江舒城問那府醫:“有什麼毒藥喝下去症狀與銀環蛇毒一模一樣?”
府醫結結巴巴開口:“有,有的。”
江舒城怒吼:“還不快去配藥?”
府醫跪在原地猶猶豫豫。
江舒城冷哼道,“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你想下船可是死路一條。”
府醫連忙爬起來,飛奔而去。
史白蕊又開始掉淚。好狠毒啊!原來她每天晚上竟是抱著一條惡狼入睡。等她陷入深眠,這條惡狼會不會猛地睜開雙眼,對著她脆弱的脖頸嗅來嗅去,心裡想著從哪處下口才好咬斷她的喉嚨?
史白蕊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但她相信,這樣的事,江舒城一定做過!
終於在此刻,史白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恐懼。
方眾妙,快來救我!這世上隻有你知道我正在遭遇什麼!
“方眾妙”這三個字被史白蕊反反複複呼喚,竟似帶上了普渡的金光,給予她無限的希望。
門被推開,府醫帶來一碗熱騰騰的毒藥。
江舒城撬開史白蕊的嘴,江燁把藥一勺一勺地喂進去。這一次他們可不敢把湯藥灑出來,萬一史家也帶了府醫過來,聞著藥味兒就能戳破他們的謀算。
一碗藥喂了很久。
史白蕊想用舌頭把藥水頂出去,卻絲毫也動彈不得。
她跪在黑漆漆的識海裡,雙手合十虔誠祈禱:方眾妙,若是這一次你能救下我,我願成為你座下頭一號信女。我把我兩個弟弟都當作香油錢供奉給你。你能聽見嗎?你來救我一救吧。
藥水入腹,引發灼燒般的疼痛,呼吸變得更加困難。
史白蕊的祈禱中斷,靈魂仿佛在油鍋中煎熬。
看見她更為青黑的麵色,江舒城和江燁露出滿意的笑容。
二人催促道:“府醫,再給她把脈,看她什麼時候死。”
府醫摸著史白蕊的脈搏,額頭的冷汗滴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