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的身體撲通一聲沉入水中。
而與此同時,幾名黑衣刺客也隨後跳入了水中,陸泱泱動了動手腳,剛適應水下,便被一隻手拽住了胳膊。
她朝著拽住她的人看過去,驚的瞪大了眼睛。
裴寂?
裴寂怎麼會在這裡?他是專門在這裡等她的?
那剛剛飛上去的黑影又是誰?
早在她跟宗榷大婚之後,她就沒再見過裴寂,她一直以為宗榷讓裴寂離開是有所安排,剛剛在甲板上,來支援的人是曹呈,一直沒有見到裴寂,她還以為裴寂沒有來,或者是宗榷安排的後手。
可為什麼裴寂是來救她的?那殿下怎麼辦?
陸泱泱一瞬間有些心慌,但是此時此刻的狀況,卻由不得她胡思亂想,落入水中也沒有絕對的安全,幾個刺客仍舊窮追不舍,她也一時無暇分心,隻得攥緊了手裡的玄鐵鞭,在裴寂的帶領下,一邊往遠處遊,一邊躲開追來的刺客的攻擊。
她也不清楚過了多久,到她都已經開始力竭的時候,裴寂將她推到了一隻藏在蘆葦中的木筏上。
陸泱泱癱在木筏上嘔出一口水混著血,猛咳了兩聲,她抬眼望去,霧蒙蒙的江麵上,早已沒了大船的影子。
裴寂一隻手扒著竹筏,另一隻手將手中長劍用力的刺進其中一個刺客的眉心,血噴濺到湖麵上,裴寂收回劍,追著他們過來的幾個刺客,已經全部被解決掉了。
陸泱泱傾身,一把抓住了裴寂的胳膊:“殿下怎麼辦?”
裴寂將長劍放到竹筏上,抹了把臉上的水,仰頭看向陸泱泱,“從這裡順流而下,靠岸的時候停下來,不要走水路,不一定會有人追過去,但以防萬一,千萬要小心。這是殿下讓我叮囑你的,還有,日後要是聽到任何有關殿下的消息,都不要信,想知道殿下的情況,就按照殿下告訴你的,他不會食言。”
裴寂拿過自己的長劍,用力將竹筏猛的一推:“我的任務完成了,保重。”
陸泱泱急忙伸手想要再去拽住裴寂,但是這裡的江水有些急,竹筏順勢而下,不過眨眼功夫便順著剛剛裴寂推過來的力道飄出去很遠,而裴寂也轉身一頭紮入了江水之中。
陸泱泱一隻手緊緊的抓著順流而下的竹筏,另外一隻手,摘掉了臉上泡水的麵具,有些重量。離京之時,殿下讓她戴著這塊純銀的普通麵具,那會兒她沒多想,原來,是擔心她一個人逃亡的路上沒有錢,這塊麵具絞了以後,能夠她一個人用好些日子。
陸泱泱倔強的看著遠處霧蒙蒙的江麵,眼淚一滴一滴的砸下來。
然後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
不就是京城嗎?
第一次去的時候,她沒覺得這京城她去不得。
那這一次,她也一定會回去。
……
甲板之上,在宗榷起身的那一刻,賀統領本能的感到了一抹驚悚。
就連被挾持的馮侍郎馮肅,都不禁心跳加速。
這幾年京城暗流湧動的儲位之爭,其根本原因,是因為宗榷雙腿已廢,已經沒有了任何治愈的可能。
大昭祖訓,為帝王者不可身體殘缺。
是以即便朝臣如何看重宗榷,就殘疾這一個先天條件,就會讓他們猶豫。就像是大殿下一樣,因為坡腳,在儲君之爭上,壓根就不會有人考慮他,一國之儲君,代表的是整個大昭的形象,絕不能有這種殘缺。
若宗榷的雙腿有治愈的可能,哪怕隻是能站起來,朝中的風向就會立即改變,起碼超過半數在儲君之位上猶豫的人,都會毫不猶豫的暗中選擇宗榷。
誰不想跟著一個明君,創造不世偉業?
大昭建國還不足百年,原本正該是鼎盛時期,但奈何北燕橫空出世,二十多年前那一戰,直接損耗了大昭近半的氣數,若非後來重文太子北上為質,暫時平息戰亂,大昭就算不亡國,也要被迫南遷,離改朝換代也不遠了。而後來十多年的休養生息,也隻不過是堪堪恢複了戰後的平靜。是宗榷一係列的政策推動,才讓大昭在這短短十多年間,恢複元氣,一下子繁榮起來。
可以說如果沒有宗榷的一係列舉措,是絕不可能有大昭今日的安穩的。
而宗榷的才能也遠不止如此,馮侍郎身為刑部侍郎,接手過無數驚天大案,這十多年間,刑部過手的數十樁震驚朝野的大案之中,有六成都是宗榷督辦的,他不光是在治國的舉措上有獨到之處,行事手腕也殺伐果斷。他的父親曾私底下評價過,太子比起當年的重文太子,最大的不同,就是重文太子是真正的仁德之君,而當今太子,卻有開國之君的殺伐之氣,大昭若在他手上,北燕不足為懼。
就是這樣的一個太子,最終折在了雙腿殘疾之上。
如何能不叫人惋惜?
可現在,他竟然站了起來,那是不是說明,他的雙腿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馮肅深知,他今日落入這個漩渦之中,已經沒有活命的可能了,可仍舊擋不住他心頭微微發燙,那是一種,即便他不曾站隊太子,也由衷希望,這樣的人能夠活下去,能夠重新回到大昭的政治舞台上。
宗榷將陸泱泱推下水的那一刻,賀統領才跟如夢初醒一樣,滿臉是血,不管不顧的抓起長弓,幾道長箭一起飛出:“殺了他,絕不能放他走!殺!”
無數羽箭從四麵八方飛來,宗榷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倒在地上,羽箭一支支沒入他的身體,他看著霧蒙蒙的江麵,猛地嘔出一口血,手中長劍艱難的支撐著他的身體,沒有倒下去。
賀統領生怕夜長夢多,右手還有點使不上力,左手抓起長刀就衝過來,朝著宗榷身上刺去,已經身中數箭的曹呈在關鍵時刻撲上來,生生用身體擋住了刺向宗榷的刀。
而就在這時,從甲板之下翻躍上來一道影子,宗榷目光同他短暫的對視了一瞬,下一瞬,那道人影宛如殘影般遊走在他身側,解決掉幾個撲上來的禁軍,然後劍鋒一轉,輕盈如同蝴蝶略過,一劍抹上宗榷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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