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句話,便道出了龍霄君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困境。
“真君,伯溫雖不知你生於何年何處,但伯溫如果沒有想錯,當今天地間隻剩你,或者說隻有你一尊神明了吧?”
劉基神色從容,目光清澈,端莊地將茶杯放在龍霄君麵前,“真君可看得起伯溫這草木愚夫?願與一介凡塵微末為友?”
龍霄君微微一怔,隨後俊朗麵龐上綻放出驚喜之色,卻又帶著幾分訝然。
龍霄君輕輕舉起茶杯,他那金眸之中光芒流轉,爽朗笑道“先生如此盛情相邀,我豈能不願?”
兩盞茶杯輕輕相觸,發出清脆悅耳之聲,縈繞於空,而後二人將茶水一飲而下,儘顯灑脫之態。
“除了我兩個徒弟外,天下人見我後無一不是敬我拜我懼我,從未有人如先生這般助我。”
龍霄君聲音中蘊含著一絲慨歎,猶如飄渺雲霧所發出的輕歎。
“先生,既然為摯友,那便理應知曉真名。”龍霄君淡然笑道“我真名為李霄,先生若需找我,向我的雕像喊一聲便可,我自會聽到。”
“李霄李霄。”劉基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目光中盈滿友善與尊崇之色。
李霄眼中清風微瀾,含笑言道“天下間知我真名者隻有三人,先生為第四人。”
仿佛在這一刻,李霄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有著七情六欲的凡人。
劉基聞言後默不作聲,待將壺中熱茶喝完後,劉基陡然起身拱手,神情肅穆至極,“伯溫鬥膽,想再問真君一次,這般犧牲,究竟所為何事?”
“隻盼他年人世間,天無霾雲花有果。”
說罷,滿園的蕭瑟秋相瞬息間繁花似錦,綠草如茵,仿若春意入懷。
就在劉基準備開口時,徐徐春風卷著花草芬香,迎麵而來,吹入劉基眼眸中,使其眼中一陣酥癢。
劉基眉頭微皺,抬起手輕輕揉了揉眼睛,試圖緩解這股異樣感。
待到他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竟回到了驛站之中,他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是場夢。
而他弟子也依舊像剛才那般,呆呆地站在自己身旁,雙眸失神,思緒飄渺,仿佛意識還停留在方才的異象中。
抬頭看去,隻見冷月高懸,星光閃爍,清冷光輝灑在寂靜無聲的驛站,四周蟲鳴聲此起彼伏,更添幾分靜謐。
微風拂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天地萬物都開始緩緩流動,仿佛從沉睡中蘇醒。
“方才,不是做夢吧?”
就在劉基懷疑方才的經曆是黃粱一夢時,他不經意間瞥見自己手中握著一片的金鱗。
劉基先是一愣,其後臉上緩緩綻放出喜笑顏開的神情,嘴角上揚。
之後劉基用力拍了幾下身旁呆愣的書生,那書生仿佛被抽離了魂魄,被劉基連拍了幾下都毫無反應。
直至劉基再次加大力氣,那書生方才一個激靈,神色逐漸恢複正常,目光也有了焦點。
書生眼神仍帶著幾分迷離與驚惶,嘴唇微微顫抖,“先生,方才那天上是哪尊仙神?”
“早些歇息吧,明日咱們便回集慶,今夜之事,明日趕路時再議。”劉基微微一笑,對學生的疑問未作回應。
“啊?先生怎麼又要回集慶了?”書生瞬間一臉茫然,心中暗忖自家老師今夜怎這麼神神叨叨的。
劉基轉身準備回屋,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那緊鎖的驛站大門前,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個邋遢道人。
那老道年歲頗大,一身破舊道袍在風中微微擺動,道袍上的補丁密密麻麻。
待那老道緩緩走近,隻見他頭發胡須亂如雜草,肆意生長,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
那眼睛深陷在眼窩裡,卻格外有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邋遢老道看似步伐徐緩,幾息之間便已行至劉基跟前,讓劉基和其弟子心中一驚,這是哪方奇人異士?
“你就是劉基,劉伯溫?”邋遢老道臉上有些許不快,眉頭緊蹙,聲音低沉。
劉基輕輕點了點頭,凝視著眼前這位邋遢道人,心中瞬間閃過數種猜測。
那邋遢老道隨手捋了捋雜亂的胡須,神色間似有幾分不耐,“真君把老道送過來,說讓你隨老道我學幾年,免得你這官場中的正人君子日後太委屈。”
說罷,他斜睨了劉基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那位書生一臉困惑,聽的雲裡霧裡,不知這老道與自己老師在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