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曾真的愛過_侯爺你咋不上天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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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可曾真的愛過(1 / 2)

昭安樓炸了,這件事一出,流言便隨著春風四處流竄起來。

很多人都還記得昭安樓興建於八年前,建好那年,遠昭國難得迎來了一個豐收年。

那一年陸國公大勝胡人,回京卸了兵權,其子陸戟接任鎮邊大將軍。

那一年病了數月的先帝病情轉好,欽命太子輔政。

那一年欽天監預言,此樓位東可吸納天地萬物靈氣,乃遠昭國的祥瑞之征。

然而不過八年,遠昭國的祥瑞之征炸了。

雖然隻炸了庫房,燒了幾間屋子,茶樓本身的損壞並不是很大,但對遠昭國百姓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好兆頭。

因為城中加強巡邏的不安在一點點放大,而在炸樓前一天進過昭安樓的趙寒灼和京兆尹不可避免的被推上風口浪尖。

一開始隻是有幾個人躲在暗處嘀咕,說這兩個人違反了先帝的旨意,貿然進入昭安樓,壞了昭安樓的風水,才會引發天雷。

後來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甚至有百姓半夜跑去京兆尹大衙外麵扔爛菜葉子和臭雞蛋。

京兆尹嚇得不敢出門,趙寒灼卻還是我行我素,自己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況且為了忙案子他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彆說尋常人,就是大理寺的官差都很難見到他。

昭安樓被炸第三天,一群乞丐衝了進去,說是平日受安無憂的接濟才能苟活至今,要無償修葺昭安樓。

這些乞丐個個臟汙,乾起活來卻是十分有條理,清理廢渣的清理廢渣,提水的提水,不出五日,竟將庫房和柴房焚燒後的廢墟全都清理乾淨。

兩間房子再看不出以前的模樣,隻餘下被熏得黑漆漆的地麵和一個被炸出來的大坑。

如果趙寒灼或者京兆尹在此,就會敏銳的發現地麵的坑底有一個黑漆漆的木棍似的東西,而那並不是木棍,而是一條手臂。

安無憂給這些乞丐安排了臨時的住處,又給他們許諾高價的工錢,讓他們好好乾活,待昭安樓重新修葺完善,便可以留在樓中做工。

昭安樓會收容乞丐的消息不脛而走,全城的乞丐都慕名而來,昭安樓外一時排起了長隊,竟比平日還要熱鬨。

與此同時,楚懷安悄無聲息的翻進國公府,熟門熟路的從前麵回廊繞到後院,尚未走近,便聽見極壓抑痛苦的一聲悶哼。

“唔!!!”

加快步子,三兩步跨到門邊,敲了三下門,兩場一短,不等屋裡人答話便推門進去。

“我的祖宗,你下次能不能先喊一聲再進來?老夫的心臟都要被你嚇出來了!”高太醫一臉驚嚇的說,手裡還拿著紗布和藥膏。

這原是一間普通的客房,現在又抬了兩張床進來臨時做了個簡易診室,屋裡被濃鬱的血腥味和藥味充斥,楚懷安皺了皺眉。

說完楚懷安,高太醫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忍一忍,有點痛!”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夜與蘇梨再次查探茶樓率先探路的。

那夜地道的火燒得太快,他和蘇梨折返不及,他便將蘇梨護在身下,替蘇梨擋了大半火勢的攻擊。

然而地道狹小,火勢過猛,幾乎是火舌卷來的瞬間,劇烈的爆炸衝擊便接踵而至。

他和蘇梨被劇烈的衝擊震暈,醒來時人還有點懵,然後滅頂的疼痛從右臂一路蔓延至全身。

他被炸斷了右臂,斷處像攔腰折斷的木茬,斷口猙獰可怕,還有大片被燒熟的腐肉。

高太醫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幫他把傷口周圍的腐肉清理乾淨,腐肉清理完,隻剩下一截白森森的骨頭茬子,看著頗為嚇人。

那人嘴裡咬著一方木頭,早就疼得饅頭大汗,卻還是衝高太醫點點頭,示意他趕緊上藥,楚懷安上前一步幫忙按住那人的肩膀,高太醫把包著藥材的紗布一把按在傷處。

都是上好的藥材,敷在傷口上藥效自然發作得也很快。

那人一下子弓起身子,渾身的肌肉緊繃,脖子和太陽穴的青筋暴漲,好像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嗚嗚!!!!”

那人梗著脖子悶哼,片刻後,竟是一口咬碎了嘴裡的木塊。

木屑翻飛,那人沒了手痛得狠了竟也差點將高太醫一把甩出去。

“彆讓他把東西吞進去,堅持一下!”

高太醫吼了一聲,楚懷安果斷伸手鉗住這人的下顎,把他嘴裡的木渣掏出來。

那人動彈不得,身體痛得輕微的抽搐起來。

陸國公手下的,都是經曆過生死的七尺男兒,現在卻痛得涕泗橫流,可見這傷有多慘烈。

這藥差不多換了半個時辰,換完藥,那人跟死了一樣躺在床上,呼吸綿軟薄弱,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楚懷安和高太醫也跟著出了一身汗,高太醫重重的鬆了口氣,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起不來了。

楚懷安繞過那人徑直走到最裡麵,這一張床用簾子隔開,形成了一片靜謐的狹小空間,蘇梨趴在床上正安睡著,她麵向牆壁,右邊臉頰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小片燒傷,傷處上著墨綠色的藥膏,勉強遮掩了血糊糊的傷口。

除了這一處傷口,她腿上和胳膊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她是三人裡麵傷得最輕的。

爆炸發生以後,守在門口的那個人冒著大火,徒手把他們從地道挖了出來,到國公府的時候,那人兩隻手幾乎隻剩下骨頭。

陸嘯把人安置在後院,立刻稱病讓人從宮裡把高太醫拎出來。

陸國公這一生什麼傷痛沒受過,就算生了什麼重病,他也絕對不會動用太醫。

楚懷安那日是跟著高太醫的腳後跟進門的,手裡還裝模作樣的抱著一顆百年老參掩人耳目。

瞧見他,陸嘯也沒攔,徑直帶著兩人到後院,去看三個幾乎被烤熟了的人。

對養尊處優二十多年的逍遙侯來說,那是一幅極讓人震撼的場景。

烤熟了的血肉輕輕一碰就會掉落露出血糊糊的經脈和白森森的骨頭,人是黑的,血是香的,如果不是身高不一樣,楚懷安甚至辨不出躺在那裡的哪一個是蘇梨。

那時蘇梨還沒有暈,意識清醒著,卻又並不是那麼清醒,她沒有看見楚懷安,頂著血糊糊的腦袋不停地低語:“……庫房囤積了很多桐油,這些桐油不會是一天囤積的,可以從給安家名下所有產業供應桐油的商戶入手,他們會燒了地道,肯定是有什麼東西不想被人發現,如果要轉移這些東西,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跡,請趙大人加緊在城中盤查……”

她的嗓子被熏燒得發啞,說話時噴出來的氣都裹著血腥,喉嚨似乎都被火舌舔過。

那兩個人傷得重些,高太醫先給他們診療,輪到蘇梨的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楚懷安看見高太醫小心翼翼的剝開她的衣服,像從她身上剝了一層皮下來,殷紅的血爭先恐後的湧出,很快在地上滴出一圈黏噠噠的血泊。

這個過程有多痛,從前麵兩個人就可以看出。

蘇梨就算再能忍,這個時候也是忍不住的,她先是咬著牙無聲的流淚,後來忍不住了,便哭出聲來。

一開始隻是小聲的啜泣,後來便放開了。

隻是她嗓子傷著,放開了喊聲音也是低啞的,帶著血絲一般。

楚懷安站在門口聽著,腳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人也變成了雕塑,所有的事物消散,隻剩下女人低啞的痛苦至極的哭喊。

他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見過屍橫遍野的死亡。

他記起那日嶽煙來侯府找他時對他說蘇梨這五年過得很不容易,有好幾回都差點死掉,嶽煙說蘇梨被陸戟帶到塞北後,足足有兩個月沒有說話,甚至還跳過一回湖。

京都對蘇梨來說不是什麼美好的地方。

五年前蘇梨活不下去了,是陸戟恰好出現救了她。

她為了陸戟能活下去,自然也能為了陸戟去死。

楚懷安不知道過去五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蘇梨有多少次像這樣徘徊在生死邊緣。

這個女人,早就不是當初陪著他悲春傷秋,為他出謀劃策的人,他困在自己狹隘的情愛中滯步不前,她卻已經在一片屍山血海中,磨出了銅皮鐵骨。

如今他隻能站在繁華的虛影之中,看著她浴血為征,成為他不可企及的模樣。

楚懷安被人說了二十多年的紈絝,生平第一回覺得這個詞真他媽窩囊至極,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思緒在此戛然而止,楚懷安在床邊坐下,拿著棉花團輕輕在蘇梨的傷處抹上清涼止痛的藥膏。

許是察覺到舒服,蘇梨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鼻尖溢出一聲輕哼,似乎在鼓勵楚懷安再多抹一些。

這女人,無意識撒嬌的時候,像隻慵懶的小貓。

棉花團從腿部到胳膊,最後才是臉。

臉上那處的藥膏楚懷安擦得格外細致,燒傷是所有傷裡麵最難治的,其他傷疤還有消除的可能,但燒傷很難消除。

蘇梨臉上的傷會落疤,疤痕約莫是小孩兒拳頭大小,從下顴骨一直到下顎,與她後背那些密布的傷痕一樣,這個疤痕會伴隨她一生,昭示著她曾經曆過怎樣的驚心動魄。

擦完藥,楚懷安沒有急著離開,他拿著藥坐在床邊一錯不錯的盯著蘇梨臉上那一小塊疤看,忽然覺得自己過去活的這二十多年都是個笑話。

那些愛而不得的孤寂苦悶,那些陰差陽錯的虧欠愧疚,在生死麵前顯得一文不值。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對蘇挽月動情,為什麼會喜歡那樣一個人。

他說會用自己的一生替蘇挽月彌補蘇梨,可現在他發現,他的一生一點價值都沒有,根本彌補不起!

又在屋裡坐了一刻鐘,楚懷安才放下藥離開。

蘇梨是夜探昭安樓被傷的,此事不宜聲張,楚懷安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到國公府探望。

輕車熟路的從國公府翻牆出來,楚懷安抬腳離開,剛走過拐角,一個清儒的人影擋在他麵前。

“阿梨可還好?”顧遠風問,手裡拿著一串隻咬過一口的冰糖葫蘆做掩飾,也不知道在這裡蹲守了多久。

楚懷安拍拍手,撣去衣服上的灰塵,不再像之前那般與他抬杠:“在火堆裡滾了一圈,沒死又能好到哪兒去?”

顧遠風沒了聲音,當初蘇梨給他敬拜師茶的時候他說過,從今以後,他為師,當傾囊相授,絕不存私。

他教她仁義禮智信,教她做人的道義與本心,卻沒教過她該如何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那時他想得極簡單,有他和尚書府護著,總是能替她尋覓個值得托付的好人家,護她一生無憂,不曾想她後來會過得這般顛沛流離。

“侯爺打算怎麼做?”顧遠風低聲問,眼眸堅定,一如五年前找到逍遙侯府一般。楚懷安仰頭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道:“自然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如果能抓到罪魁禍首扒皮抽筋便再好不過了!”

“侯爺說得極是!”顧遠風溫笑著讚同,這一番對話頗為血腥暴力,與兩人的氣質都截然不同,卻又詭異的透著股子默契和諧。

三日後,太學院院修顧遠風與國公大人陸嘯聯名上奏,去年年底邊關雪災嚴重,鎮邊將軍陸戟請求賑災的折子卻不翼而飛,並未呈到聖上麵前,乃朝中有奸人作梗,此言一出,滿堂嘩然,眾人汲汲自危,大理寺介入,奉旨數案並查。

昭冤使拿著昭冤令明察暗訪,一口氣查封了數家黑心商鋪,商鋪掌櫃當即被抓進大理寺看押受審,查抄銀款上千兩,悉數充盈國庫,一時大快人心!

入夜,各家各戶都點上燈,散落四方交相輝映,與天上的星河彆無二致。

楚淩昭站在觀景台上看著遠方,這是先帝留給他的萬裡河山,他想要將遠昭治理得國運昌盛,百姓安康,可現在蟄伏在這繁榮假象下的凶獸已隱隱有爆發之泰。

欽天監總是弄些虛假玄乎的東西,楚淩昭向來不信,可他們有一句話說得挺對的。

昭安樓是遠昭國的祥瑞之征,現在昭安樓炸了,遠昭國的安寧假象也被炸開了一個口子。

開春有些日子了,入夜後還是涼,沒一會兒夜風四起,張德連忙奉上披風,楚淩昭抬手製止,張德抱著披風候在旁邊提醒:“陛下,太後方才著人請您過去用晚膳。”

“謹之這次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她是該請朕吃飯了。”楚淩昭低語,張德低下頭裝死,這種時候恨不得自己天生是個聾子。

又站了片刻,楚淩昭轉身下樓朝太後寢殿走去,張德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路過瀲辰殿的時候,楚淩昭突然停下,張德差點沒一頭撞到他身上。

瀲辰殿的宮燈很亮,依稀可以聽見裡麵傳出好聽的樂曲聲。

張德是個人精,小心翼翼的試探:“陛下,老奴聽說這幾日貴妃娘娘都在練曲兒,陛下要不要去小坐片刻?”

“讓內務府的抬賞,以後不要練了,既然懷著身子,一切就應當以身子為重!”

楚淩昭吩咐完,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張德瞧瞧楚淩昭的背影再瞧瞧瀲辰殿空蕩蕩的宮門,默默搖頭,這蘇貴妃在陛下心裡怕是真的涼了。

一路來到太後寢殿,尚未走進,便聽見輕快靈動的笑聲,叫人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楚淩昭彎了眉眼,唇角染上笑意,提步進去,燈火一照,清俊的臉上便如春風拂麵,絲毫沒有帝王的威嚴疏遠距離。

“臣妾拜見陛下!”

安若瀾起身優雅行禮,天氣暖和了,屋裡沒再燒炭火,她卻已穿上輕薄漂亮的春裝,一根紅綢腰帶將腰肢束裹得纖細如飄搖的細柳,不盈一握,惹眼至極。

“愛妃免禮!”

楚淩昭迅速伸手扶了安若瀾一把,觸手一片冰涼,卻又因為嫩滑的肌理而格外討喜。

“愛妃的手怎麼如此涼?”楚淩昭關切的問了一句,安若瀾臉上浮起紅暈,頷首嬌怯不堪:“陛下厚愛,臣妾天生手涼,不礙事的。”

安若瀾說著想收回手,楚淩昭沒放,大掌輕易地將她的手包裹在燥熱的掌心:“愛妃手涼,朕替愛妃捂著便不涼了。”

年輕的帝王專注國事時威嚴不容僭越,這樣的人一旦深情起來,哪怕隻是三言兩語的關切,也會叫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安若瀾進宮以後還不曾得到帝王如此寵愛,眼底飛快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不勝嬌羞的低下頭:“謝陛下!”

兩人在這兒眉目傳情打情罵俏,太後臉上的凝重一點點消散,故意調侃:“飯菜都要涼了,瀾兒還不快與皇帝一起過來用膳,要讓哀家等到什麼時候去?”

“姑母彆調笑瀾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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