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楚劉氏見她不動,猛地跪下:“我求求你,帶謹之走吧,我造下的孽,我來償,謹之沒有害過人,彆讓他有事!”
蘇梨把細軟放到一邊,扶著楚劉氏不讓她再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夫人,你冷靜點!他是逍遙侯,是皇親國戚,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害他?”蘇梨低吼,楚劉氏的眼神潰散,似乎已經認不出蘇梨,好半天又瑟縮著嘟囔:“彆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遺旨在哪兒!”
“夫人,什麼遺旨?”
蘇梨追問,楚劉氏心神震蕩,訥訥的看著蘇梨,張了張嘴暈死過去。
蘇梨把楚劉氏抱到床上,又叫了大夫進來,心裡已是大震,楚劉氏口中的遺旨是什麼?這份遺旨又會牽扯出怎樣複雜的隱情?
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不是蘇梨憑借一己之力就可以解決的事,從侯府出來,蘇梨直接去了大理寺。
趙寒灼又進宮去了,蘇梨在大理寺等了足有一個時辰他才從宮裡回來,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
“趙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安家的賬目不對。”
蘇梨到底不是朝中的人,趙寒灼不方便多說,但看他的臉色如此冷肅也知道這賬目上的款項數額必然不小。
蘇梨沒有多問,直接表明來意:“趙大人,昨日我捎來的信你看了嗎?”
“嗯,昭陵夫人現在可好?”
“夫人的情況有些嚴重,侯爺一走,她似乎因為緬懷老侯爺有些傷心過度。”蘇梨回答,複又試探道:“趙大人可知老侯爺當年為何會英年早逝嗎?”
蘇梨沒說遺旨的事,看楚劉氏那樣緊張,遺旨的內容恐怕會影響楚懷安的生死,趙寒灼生性太過耿直,蘇梨不敢貿然把此事告訴他。
“老侯爺離世時本官年紀尚小,隻隱約記得老侯爺向來身體孱弱,昭陵夫人誕下孩子以後沒兩年,老侯爺便病逝了。”趙寒灼皺眉思索,斷了多年的懸案奇案,立刻發散思維:“莫非老侯爺之死另有隱情?”
蘇梨搖頭:“這個我尚且也不知道,夫人如今病糊塗了,我也隻是聽她提了兩句老侯爺,所以試探著問問大人。”
“蘇姑娘昨日捎來的信上言辭之間皆是不安,今日又親自來大理寺找本官,想必是信任本官的,如今京中局勢撲朔迷離,若真有什麼事發生,還請蘇姑娘據實相告,從宮亂一案姑娘應該可以看出,陛下是位賢明的君主。”
斷案多年,趙寒灼的眼神極毒辣,一眼就能看出蘇梨有所隱瞞。
蘇梨抿唇,她知道楚淩昭是個明君,不然他不會隻革了陸戟的職,把他貶為庶民,也不會在知道楚懷安曾想拐走自己的側妃以後,隻賜了楚懷安一壇下了巴豆的酒。
思忖片刻,蘇梨咬牙決定賭一把:“我從夫人口中得知,侯府似乎還有一道遺旨,這道遺旨可以影響侯爺的生死,陛下恐怕尚不知道這道遺旨的存在!”
“遺旨是先帝下的?”趙寒灼問,這事牽扯可就大了。
“尚未可知。”
蘇梨搖頭,她隱隱覺得安無憂雖然死了,可他費了三年心思布下的局卻還沒有下完,而他們所有人,極有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他棋盤上的一枚棋。
“依你所言,昭陵夫人突然重病,有居心不良的人知道了這封遺旨的存在,追問她遺旨的下落?”
“是!”
蘇梨點頭,趙寒灼眼神一凜,表情一片冷肅。
安無憂死了,那日宮亂叛變的叛軍也都被儘數剿殺。
還有什麼人會知道逍遙侯府這封遺旨的存在?他們追問遺旨的下落想做什麼?
“我馬上派兵去逍遙侯府保護昭陵夫人,此事……”趙寒灼猶豫了一下,看著蘇梨難得放柔聲音:“此事暫且不要讓侯爺知曉。”
蘇梨點頭,就算現在楚懷安知道遺旨一事,也不可能丟下使臣團不接半路折返回京。
“趙大人,侯爺現下不在京中,若是有人要拿遺旨挑撥陛下與侯爺之間的關係,還需趙大人多費些心,撥亂反正。”
蘇梨說著朝趙寒灼行了一禮,算是拜托。
趙寒灼身為大理寺少卿,手中經辦案件眾多,為人耿直,不喜與人親近,卻向來是帝王最倚重信賴的。
遺旨之事尚未確定,上麵所寫內容是什麼也未曾可知,但蘇梨有預感,這些人既然在追問遺旨的下落,必定是這遺旨的存在會對楚淩昭的帝位產生威脅。
現在這種關頭若真的出了什麼事,趙寒灼在楚淩昭麵前比其他人還是更能說得上話一些。
“本官必定查清真相再如實稟告陛下!”
趙寒灼回了一禮,經過這幾月的接觸,在案子方麵,他仍是堅持著慣有的原則,並不會因為與蘇梨有些交情而先做下什麼承諾。
傍晚的時候去雲山寺查探的人回來了,如蘇梨所料,雲山寺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
蘇梨心中不寧,交代吳大吳二這些日子看顧好蘇湛,又派了兩個人去逍遙侯府盯著,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回來通知。
當天夜裡,蘇梨一直沒睡著,半夜蘇湛來敲門,說做了噩夢,蘇梨便讓他跟自己一起睡,蘇湛絮絮叨叨的跟蘇梨說了好半天話才睡著,蘇梨幫他掖好被子,依然睡意全無,天快亮的時候才勉強眯了一刻鐘。
夜裡蘇湛睡得晚,正好第二日學堂沐修,蘇梨便沒有叫他起床,早早地準備好飯食便出了門。
蘇梨原是打算去侯府看楚劉氏的,走到路上卻看見一群人圍在告示區。
這兩日就是科舉放榜的日子,可今日時辰尚早,殿試應該尚未開始,怎地就圍了這麼多人?
蘇梨疑惑的走過去,撥開竊竊私語的人群終於看到裡麵的情況。
牆上貼了一張告示,告示貼上去的時間不長,粘稠的漿糊打濕了紙張一角,浸潤了第一個小字,卻絲毫不妨礙告示上麵的內容。
遠昭國銀辰年夏末,越昭帝病重,有意冊封二皇子楚訣為太子,命其輔政,然二皇子楚訣輔政不足一月,突發隱疾,不堪重任。
遠昭國銀辰年立冬,二皇子楚訣身患頑疾,太醫院束手無策,越昭帝下旨冊封三皇子楚珩為太子,賜太子印,長幼之序由此錯亂。
遠昭國銀辰年冬末,越昭帝病疾無醫,薨逝以後,太子楚珩繼位,二皇子楚訣封逍遙侯,定居京都。
越昭帝曾留密旨,若逍遙侯英年早逝,必乃狼子野心的楚珩所害,眾臣可扶持逍遙侯長子繼位,以正大統!
告示寫了密密麻麻兩頁,上麵所書的楚訣是老逍遙侯的名諱,楚珩則是已故先帝之名。
按照告示所說,老逍遙侯原應順位為皇,卻被先帝陷害身中頑疾,痛失太子之位,先帝繼位以後,又對老逍遙侯痛下殺手,才會導致他英年早逝。
而按照越昭帝留下的密旨,眾大臣應該扶持老逍遙侯長子也就是如今的逍遙侯楚懷安登基為王!
告示上的內容太過讓人震驚,蘇梨半天沒回過神來,後背一陣陣發涼。
若這告示上所寫是真的,找出那封遺旨,楚懷安立刻便能名正言順的登基為王!
那楚淩昭要如何自處?
不!
按照帝王家薄涼的行事風格,楚淩昭根本不會讓這封遺旨麵世,更不可能讓楚懷安奪了他的皇位!
心跳如擂,蘇梨迅速退出人群朝逍遙侯府走去。
侯府還是那副衰敗蒼涼的景象,蘇梨一進門就讓管家關上大門,直奔楚劉氏的院子,踹門而入。
楚劉氏病得厲害,又提心吊膽的害怕了好幾日,聽見踹門聲嚇了一跳,沒來得及開口嗬斥,蘇梨已大步走到床邊。
“你……”
“夫人,昨日你可記得昨日你說的遺旨現在何處?”
“什麼遺旨?你在胡說什麼?”楚劉氏灰白的臉閃過驚懼。
她隻是養尊處優的內宅婦人,早年喪夫以後,一個人把楚懷安拉扯大,隻盼著兒子早日娶妻生子,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卻不曾想到了現在還會身不由己的被卷入皇位之爭中來。
“夫人,外麵已貼出告示,說太皇曾留下密旨,萬一老侯爺英年早逝,朝中大臣便可扶侯爺繼位為王,夫人若是不想侯爺出事,還請如實相告遺旨所在,這樣也許還能在關鍵時刻救侯爺一命!”
蘇梨直接說明現在的情況,楚劉氏的眼睛微微瞪大,氣喘如牛,好像下一刻就會暈死過去。
“陛下應該很快也會得到消息派人來搜查侯府,遺旨現在若在府上,一會兒被禦林軍搜查出來,隻怕夫人百口莫辯。”
如果逍遙侯真的無心皇位,為何要一直留著這樣一道密旨在府上而不直接銷毀?
楚劉氏聽出了蘇梨的言下之意,猶豫片刻小聲回答:“在……在皇陵!早埋了……”
竟真的有這樣一道密旨!
蘇梨壓下震驚,儘可能冷靜的叮囑楚劉氏:“夫人莫要緊張,密旨的事我自會想辦法解決,一會兒宮裡來人,你儘可裝病,任何人問你密旨一事你都說不知道便好。”
蘇梨說完要走,楚劉氏一把抓住蘇梨的手腕。
她太緊張害怕了,指甲嵌進蘇梨的肉裡也未曾察覺,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謹之……”
“夫人放心,不知者無罪,隻要你咬定自己不知道密旨一事,老侯爺是病故的,便可保侯爺平安無虞!”
蘇梨的語氣非常鎮定,讓楚劉氏也跟著安定下來,她鬆開蘇梨喃喃自語:“我夫君是病故的,太醫院的禦醫全都是這麼說的,他們不會撒謊騙我的。”
見楚劉氏的神智還有些恍惚,蘇梨反手抓住楚劉氏的手握了握:“夫人,當年老侯爺病逝,您能在先帝麵前護住自己和年幼的孩子,如今侯爺已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兒,您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話給了楚劉氏依靠,她的眼睛重新聚焦煥發神采,她想起自己的兒子前不久才做了昭冤使,他不再紈絝沉迷酒色,他也有自己的堅守與擔當。
他不再是當年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而是足以成為她的依靠的男人。
楚劉氏漸漸挺直背脊:“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蘇梨沒再走前門,直接從侯府後門出來。
她原是想去大理寺找趙寒灼去皇陵看看遺旨還在不在,剛走出後門卻被一個乞丐撞了一下,一個破爛的布包掉到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布包掉在地上的瞬間,裡麵滾出來一支翡翠簪。
簪子的成色不好,做工也並不是很精致,上麵甚至還沾著血汙。
蘇梨隻掃了一眼,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翡翠簪是那日她在隴西縣埋蘇喚月時,蘇喚月頭上所戴的頭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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