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滾落在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那聲音像刀一樣紮進腦子,將那點醉意驅散。
楚淩熙搶走酒壇猛灌了幾口繼續追問:“那些反賊被抓住了嗎?”
“抓到了。”蘇梨說,想了想又道:“抓到以後,活剮了。”
活剮了?
這樣很好,她應該也可以安息了。
楚淩熙晃了兩下,眼看抱不住那壇子酒,蘇梨眼疾手快的抓住。
楚淩熙趴在石桌上喃喃自語:“彆人告訴我她的死訊,彆人替她報仇,我除了對她念念不忘,竟什麼都沒為她做過,當初她沒嫁給我,也許……是對的。”
蘇梨沒再說話,悶頭喝完了剩下的酒。
心裡還是堵得難受。
“王爺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
蘇梨吩咐,下人很快扶著楚淩熙離開,蘇梨坐了一會兒,醉意上頭,起身朝池邊走去。
她的身形已經有些不穩,步子也踩得淩亂,腦子卻很清醒,怪這酒還不夠有勁,不然她怎麼還沒醉,還心痛得想哭。
若是二姐當初能嫁給淮陽王為妃,該有多好!
二姐會是身份尊貴的淮陽王妃,誰也不能欺負二姐,二姐會與淮陽王琴瑟和睦,相敬如賓,這一生當如何順遂無憂?
便是錯嫁過一回,若二姐還活著,曉得有人這樣深愛著她,也當是多幸福的事啊!
蘇梨想著,身體軟軟的靠在欄杆上,一眼瞧見水裡遊著的大錦鯉。
醉得厲害,錦鯉出現重影。
蘇梨揉揉眼睛,探出身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被人撈著腰肢後退著跌倒在地。
“你瘋了!”
那人怒罵,緊緊的箍著她的腰肢,壓得她胃不舒服極了,蘇梨有點想吐,伸手想掰開那隻手,身體一陣翻轉,她麵朝著地麵被來人反擒著按在地上。
“你要找死?”
背後那人陰惻惻的問,怒到極點,手上也絲毫不客氣,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壓得她生疼,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蘇梨恍惚,時光倒流到她剛被帶到塞北的時候,她在一個大雪天趁著所有人不注意跳進了一個冰窟。
她還記得那冰窟裡的水有多刺骨,還記得瀕臨死亡的感覺有多可怕。
然後有人跳進來將她救起,也是這樣毫不留情的按著她怒吼。
然後她看清那個人的臉,是第一次見麵就差點一刀削掉她腦袋的冷麵將軍。
蘇梨費力的扭過頭,記憶中的臉和眼前的重合,她眼睛一眨,便湧出淚來。
“我沒想死,你冤枉我!”
她像那時一樣耍賴,否認自己懦弱無比的行為。
“老子要是不攔著你,你丫現在都喝掉半池子水了!”
來人怒罵,聲音雖然很大,但都是關切,如果蘇梨還有一分理智的話,應該分辨得出,這不是陸戟會說出來的話,如果陸戟在,會看著她掉進水池,快要淹死以後再把她救起來,畢竟五年前他就是那麼做的。
可惜蘇梨已經完全醉了,她不知道攔住她的人是楚懷安,不是陸戟。
她混淆了時空,以為自己是走投無路,背著滿身罵名被抓到了塞北,那時她絕望而無助。
“陸戟,你要了我吧。”
蘇梨趴在地上說,放棄了掙紮,身後壓著她的人也停止了動作。
蘇梨沒發現周遭氣氛的變化,繼續喃喃自語:“我很乾淨的,他們都說我是蕩婦,被土匪睡了,還畫那些下流冊子編排我,其實都是假的,我的身子沒被人碰過。”
她說,鼻音濃重,閉上眼睛也擋不住洶湧的眼淚。
楚懷安放開蘇梨,從剛剛蘇梨說出那句話以後,他感覺自己整顆心都空了。
他下意識的抬手摸向胸口,那兩份婚書被他用油紙裹了一層又一層,無比慎重又小心的放在那裡,卻填補不了胸口那個漏洞。
地上畢竟是涼的,蘇梨沒一會兒便被凍得蜷縮成一塊兒,她偏頭看向楚懷安,眼睛告訴她這個人叫楚懷安,是她有婚約的夫君,腦子卻還停留在五年前,讓她覺得這個人叫陸戟,將他從冰窟裡撈了起來。
蘇梨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楚懷安的衣擺,眼淚汪汪:“你也不要我嗎?”
她蜷縮在地上淚眼朦朧的樣子可憐極了,任誰都抵抗不了。
楚懷安俯身,扣住蘇梨的下巴:“你想把自己給我嗎?”
蘇梨連忙點頭,似乎怕他反悔,不停地遊說:“我真的是乾淨的,你試試就知道了!沒有人碰過我!”
她說著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動作那樣急切,瞬間露出瘦弱的鎖骨和小半邊肩膀。
楚懷安眸色一暗,抓住蘇梨的手,他的力氣有些大,抓得蘇梨皺了皺眉,連忙解釋:“我不是那種不知廉恥的人,我隻在你麵前這樣的,我沒有在彆人麵前這樣過!”
她生怕被誤會,眼角又急出淚來。
她說她隻在他麵前這樣,楚懷安原本該十分歡喜的,但那個‘他’並不是指的他,這句話便像淬了毒的刀狠狠地紮在他胸口,比胸口那好了一半的傷還要痛上三分。
“……我不是蕩婦……”
蘇梨說著哭起來,五年前千人所指那些委屈,在這個時候全部爆發,楚懷安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你不是,誰敢這麼說你,我殺了誰!”
這樣全然的維護將蘇梨的情緒稍稍安撫了些,她哭著打了個嗝兒:“那你……你要我嗎?”
“……要!”
不管什麼樣,都要!
楚懷安抱著蘇梨回了房間,把蘇梨放到床上以後,又叫了幾個護衛好好守在外麵,尤其不許讓陸戟靠近這裡,做完這一切,楚懷安才關上門走向蘇梨。
蘇梨哭得累了,一倒在床上就昏昏欲睡,眼睛紅撲撲的,睫毛上還墜著淚珠。
楚懷安走過去捏住她的脖子,蘇梨醉了以後不知道張嘴呼吸,很快憋得醒來睜開眼睛,眸子還是水潤的,透著無辜,看得楚懷安喉嚨發乾。
“不許睡!”
楚懷安說著鬆開蘇梨的鼻子,抬手解了自己的腰帶,蘇梨完全沒有危險意識,甚至把剛剛發生的一切都給忘了,一臉懵懂:“為什麼不許睡?”
“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事?”
“要你!”
楚懷安惡狠狠的說了一句,湊上去一口叼住蘇梨的臉頰,蘇梨吃痛推了他一下,楚懷安被推開,眸子被她臉頰上那個牙印激得發紅,傾身覆上她的唇。
她還醉得厲害,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反抗,馥鬱的酒香侵染了他的肺腑,叫他也染上一分醉意。
蘇梨軟軟的躺在床上,乖乖巧巧的窩在他懷裡,由著他抱由著他親。
然而在楚懷安的手探到她腰帶上的時候,她還是瑟縮了一下。
“怕?”
楚懷安問,嗓子啞得厲害,蘇梨點點頭,躲開他的目光,眼睫也在顫抖。
“為什麼不反抗?”
蘇梨掀眸看著他,眸子很亮,沁出一分歡喜:“你要了我,就……就要娶我!”
是啊,我要了你,就一定會娶你!
“認得我是誰嗎?”
“你是……唔!”
楚懷安堵了蘇梨的聲音,他覺得這個答案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反正人是他的,以後也都是他的。
衣衫褪落,楚懷安的眼睛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他有些忘了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隻能看見蘇梨怯生生的眼。
“我……我怕疼。”
蘇梨結結巴巴的說,她是真的怕,隻是強撐罷了。
楚懷安突然心疼起來,吻了吻她的眼角問:“陸戟沒做到最後吧?”
蘇梨醉成這樣,自然不能回答他的問題,楚懷安又在蘇梨唇上咬了一口。
草!老子才不會趁人之危輸給他!
楚懷安喘著氣躺到一邊,忍得發疼,偏偏蘇梨還在一邊懵懂的看著他問:“你不要我了嗎?”
你丫要了老子的命了喂!
楚懷安在心裡嚎了一聲,用被子把蘇梨裹成蠶蛹,隔著被子狂蹭了幾下,惡狠狠的威脅:“要!成親以後要得你下不來床!現在給我睡覺!”
“哦。”
蘇梨本來就困了,加上醉意,很快睡熟。
可憐楚懷安呼吸平複以後,又冷又那啥不滿,還不敢把蘇梨從被子裡放出來,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變成禽獸,熬到半夜終究還是熬不住,自己穿上衣服悄悄回了自己房間。
宿醉一夜,蘇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從床上坐起來後整個人的腦袋都是空的。
低頭看見自己衣服都扒光了,胸口還有一小塊兒可以的紅痕,蘇梨驚了一下,然而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昨天喝醉酒以後發生了什麼。
枯坐了一會兒,蘇梨穿好衣服起床,讓丫鬟送熱水進來準備洗漱,疊被子的時候卻看見被子上有一塊濕濡的印記。
這是什麼?
蘇梨伸手想摸摸看,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
蘇梨麵不改色把被子疊好,到底男女有彆,她也不好和楚懷安討論這個。
楚懷安的臉色很不好,唇也蒼白得幾乎乾裂,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
“侯爺你染風寒了?”
“唔。”
楚懷安哼了一聲,目光在那床被子上打了個轉。
“怎麼突然生病了?喝藥了嗎?”
蘇梨低聲問,還記得他不愛喝藥的事。
“昨晚沒蓋被子,就病了,出一身汗就好,不礙事。”
這就是不想吃藥的借口!
蘇梨想勸他兩句,回頭看見楚懷安頂著一雙明顯睡眠不足、布滿血絲的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怎麼了?”
“你還記得昨晚喝醉酒以後發生什麼了嗎?”
楚懷安問,蘇梨立刻警惕起來,上次楚懷安說她喝醉了和陸戟唱了一夜的歌,這次她喝醉了以後不會又害得楚懷安感染風寒吧?
蘇梨暗暗揣測,不知道自己又乾了什麼,不敢輕易答話,楚懷安被她的沉默勾得一顆心懸起來。
他回去以後整個人就清醒了,想到楚淩熙那個時候跑回京親蘇喚月,被蘇喚月賞了一記大嘴巴子,再想想自己這輕佻孟浪的行徑,隻怕要被遊街示眾了。
看人家喝醉了就耍流氓,真是無恥小人!
楚懷安悔得不行,他要是咬咬牙狠狠心把這小人做到底,被打被罵他也認了,偏偏他關鍵時候賭那一口氣,懸崖勒馬沒做到底,這可就冤枉了。
兩人各懷心思,對視的時間稍有點久,楚懷安鼻尖一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侯爺你先坐,我讓人泡壺熱茶來。”
蘇梨招呼著,態度還算懇切,楚懷安用生著病不大靈活的腦子大膽猜測了一下,覺得她多半是記不得那些事了,於是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彆岔開話題,好好想想你昨天喝醉以後都做了什麼!”
他故意板著臉嚴肅起來,果然看見蘇梨眼底閃過一抹心虛,頓時更有底氣了。
“我……記得我好像在水池裡看到兩條大錦鯉。”
蘇梨遲疑著說,她後麵的記憶就相當混亂了。
一聽那個水池子,楚懷安就火冒三丈:“你那是看錦鯉嗎?我看你是想跳下去當錦鯉!”
“……”
蘇梨默默挨訓,楚懷安還不放過她:“看完錦鯉然後你還記得嗎?”
蘇梨隱隱約約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大得體的話,小心翼翼的看了楚懷安一眼,楚懷安的臉黑下去:“看我做什麼,說!”
“難道……我借酒輕薄將軍了?”
楚懷安拍桌站起來:“你丫輕薄老子了,抱著老子又親又啃,還想裝失憶不認賬是不是?”
“……”
蘇梨對他說的,大概記得一半,便默認為這大體都是真的,心虛的垂下頭去。
楚懷安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了。
不是因為蘇梨記不得,而是因為她記得,那時她醉酒以後,想到的人是陸戟!
吼完,楚懷安劇烈的咳嗽起來,蘇梨忙上前幫他拍拍背,好不容易止了咳,楚懷安扭頭看著蘇梨,眼睛因為咳嗽而發紅,莫名的有些委屈。
“侯爺……”
“下次喝醉了,你最先想到的人應該是我,記住了嗎?”
“哦。”
“不止下一次,以後每次都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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