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從諾瑪解除的合金隔離層通過來到圖書館底樓的時候,麵前的一幕可能對於老年人來說稍顯血腥。
大廳中央的地上全是染滿鮮血的硬殼書籍,血液塗滿了清潔一天要做兩次打掃的圖書館地板,乍一看去就像是殺豬現場出現了意外,被割喉的肉豬掙脫了繩索的束縛撒歡地在大廳裡跑了一圈一樣混亂。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自然不會真的以為有人在這裡殺過一隻豬...但殺了一隻畜生倒是實打實的有,在監控錄像中他們全程觀看了下麵發生了什麼,一下到底樓視線就立刻鎖定了那紛亂書海當眾,那個腦袋已經變成血葫蘆的男人。
放上一刻西瓜到桌子上,再用石頭砸他個十幾、幾十遍,最後得到的成品就是眼前的這慘不忍睹的玩意兒了...裡麵大半個西瓜仁幾乎都能看見了,足以見得砸西瓜的人手裡勁兒有多足,換其他人就算拿石頭都不一定能砸出這個效果,也得虧這成為靶子的倒黴家夥身後有幾隻韌性、強度十足的輔助肢體撐住地麵,不然早被砸翻在地上了。
曼施坦因心思有些複雜地看向了不遠處,那個從書架區再度補充“彈藥”抱回來一大堆硬殼圖書的林弦,大概也隻有這女孩能如此迅速準確地找到那麼多硬殼書了吧?畢竟這圖書館裡大半有價值的書都被她給泡完了,所以這變相的算是“知識就是力量”?
那麼這力量可真不小,都能直接給人開瓢了。
“好了,停下吧。”施耐德開口了,同時也讓林弦注意到了從二樓下來的兩人。
“施耐德部長...曼施坦因教授?原來在控製室的人是你們啊。”林弦的視線從手上抱著的那堆書裡勉強看見了走來的兩位老人有些意外。
“林弦。”曼施坦因向著林弦輕輕點了點頭。
自從林弦進入了心理部後,曼施坦因作為林年的導師在學院內跟林弦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從根本上來說他們之間除了林年這個紐帶之外完全沒有任何的聯係。
可這也不是導致他跟林弦生疏的原因,或者來說林弦跟任何人都不會存在“生分”這個概念,她在這所學院裡的人際關係永遠都是遊刃有餘,大多數知道她的人在聽見她的名字後都隻有著“哦,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女孩存在”。
要是為他們對她的具體印象,大概就是,“心理部的教員”,“富山雅史的助手”,“圖書館氣氛組”,“心理谘詢二十四小時都在”這一類不出眾,但卻能讓人略帶好感的標簽。
說實話一個普通人能在卡塞爾學院內做到這一點已經十分讓人刮目相看了,在另類和高壓的環境下獲得異類們的認可,並且習慣與之朝夕相處,這是值得讓人誇讚的適應性。
但如果這個女孩從一開始就不是普通人,而是潛在的混血種...異常優異的混血種,那麼這件事就格外耐人尋味了。像是林年、楚子航、愷撒之流的異常者,他們在曾經的日子裡或許都是異類,但隻要放到合適的地方後立刻就能發光發熱起來,成為誰也忽略不了的超新星。
可林弦呢?現在表現出了那足以讓人屏息敬畏血統的林弦呢?
二十年如一日,無論環境的更迭,還是身邊人群的更替,她都處在了一個既不出眾也不會令人遺忘的地方,這種蟄伏和心性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安於現狀”,但若是放在混血種身上,那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圖書館內響起了兩聲震耳的槍響,打斷了曼施坦因複雜的心理活動,驚然轉頭看去隻見到施耐德右手上穩穩握住的那把還留有滾燙餘溫的1911,被輔助肢體支撐的男人...或者說屍體,額頭和心臟的地方都爆出了三團血花,身體兩處,頭部一處。
曼施坦因和林弦都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收回了槍彆在後腰說,“這樣更保險一些。”
典型的莫桑比克射擊法,在執行部裡任何出外勤的專員都受到過專門的培訓,在持槍對敵的時候允許開火的情況下必須保證三次擊中致命點才能將這個敵人從腦海中抹除。畢竟混血種的生命力是有目共睹的,三次致命點穿透才能保證百分之八十的死亡率,剩下百分之二十多半是遇上死侍了,得徹底把對方腦仁打爛或者腦袋砍下來才算結束了。
“都說教法裡的‘石刑’就是最殘酷的刑罰了,沒想到居然還有“書刑”這種死法啊。”古德裡安的聲音從兩位教授背後傳來,他施施然留下了一樓看見了那腦袋開花的屍體滿臉震撼我媽,倒是沒有因為血腥而感到作嘔和不適什麼的。
比起三位身經百戰的教授,林弦的適應力才是更讓人注意的,這個女孩理應沒有參加過任何實戰訓練,但第一次真正的廝殺就能下到這種狠手。用書活生生將一個人砸死或許砸了個半死),這種感覺無異於是一腳踩死一隻蟑螂和緩慢地折磨死一隻貓狗的區彆,前者快刀短痛,後者則是喪心病狂的淩虐,需要巨大的殘忍和冷漠才能做到。
那種生命在手中緩慢死亡,在死亡前不斷扭動、哀嚎的聲音和畫麵感是極為刺激人的,這也是古文裡“君子遠庖廚”的真正含義。
林弦不是君子,她給人的一向觀感是知性的淑女,但誰也想不到她真正狠起來當真能冷漠到極致地緩慢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儘管這個人是敵人。
“你很好。”施耐德收起槍後看著放下書籍到桌上的林弦沉默了數秒鐘,最後點頭說出了這三個字。
可能說的是林弦的血統,也可能在說這個女孩在血腥和死亡的麵前沒有表現出異常的情緒,哪怕厭惡和生理性不適。這個模樣有端讓人想起了執行部如今的王牌,那個同樣在戰鬥和死亡麵前從來沒有過太大異常情緒的男孩。
這麼看來這一對姐弟當真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無論性格還是一些更深的東西。
曼施坦因多看了一眼施耐德,在他記憶裡執行部部長很少誇人,上一個誇的人叫林年,背景是在毫無感情波動地殺死了芝加哥港口的三代種。那麼這一次林弦的克敵是否在這位冷厲部長的眼中,成就也達到了林年那次的程度呢?
“不夠好...還是給施耐德部長和曼施坦因、古德裡安教授你們添麻煩了,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很難活下來。”林弦雙手折於身前認真地鞠了一躬以示感謝。
曼施坦因臉色有些晦澀,施耐德什麼也沒說,古德裡安倒是摸著後腦勺一臉茫然,因為他當真不知道之前一直在控製室裡乾著急的自己幫上林弦什麼忙了。
“提出‘開燈’以致盲敵人的想法是你提出的,我們隻不過是充當了指揮諾瑪的傳令人,保護圖書館乃至冰窖入口的功勞怎麼也算不到我們頭上,這一次事件是完全由你一個人解決的,證明了你優異的能力和覺悟。”施耐德等到林弦鞠躬起身後,看著她淡淡地說道。
曼施坦因眼眸微微沉了一下,餘光掃向施耐德,這一通看似嘉獎的言辭其實含義很深,但就是不知道林弦是否能聽懂裡麵的隱晦意思了。
“不,能活下來隻是巧合和運氣罷了...還是多虧了施耐德部長和兩位教授的幫助,憑借諾瑪的防禦措施這個人是不可能突破冰窖的,所以這次亂子多少還是由我引起的...引得各位教授操心了,實在抱歉。”林弦誠摯地道歉說道。
曼施坦因嘴角微微動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施耐德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點頭,“我知道了。”
從始至終,沒有人提到林弦的血統問題,三個教授在悄然中進行了一次餘光的互視,但看到的都隻有深思和沉默。
“不過還是請問一下...學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次針對圖書館的襲擊是特例嗎?”林弦揉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丟書而感到酸軟的手腕,扭頭看向血泊書海中男人屹立的屍體詢問道。
“學院遭到了有計劃有組織的進攻,這隻是其中一起,現在外麵變成了戰場,我已經讓諾瑪封鎖圖書館了,這裡是冰窖的入口以及指揮中心,隻是沒想到你居然半夜三更還在圖書館裡。”施耐德看了一眼圖書館的角落,在那裡有著一張歪斜的條桌,上麵散亂地擺放著一些書籍以及一盞酒精燈...書籍倒是常態,但酒精燈這種東西出現在這個地方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但他隻是記載了心裡,在當下時刻沒有追問,因為現在的場合不太適合談這些。
“林年呢?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果不其然,提到學院被入侵成為了戰場,林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弟弟。
“不知道,我們跟他失聯了,他今晚應該是參加了安鉑館的慶功宴,但現在安鉑館出了一些意外已經消失了...彆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根據幸存者的彙報來看,林年在安鉑館事變的時候並不在現場,而是離開了會館不知道做什麼去了,現在就連諾瑪也聯係不上他。”施耐德說。
“如果是林年專員的蹤跡,在三分鐘前部署於學院的‘天眼’係統有了實時的更新,有疑似符合林年專員行動軌跡的記錄出現,請問需要實時進行整理彙報嗎?”忽然之間,圖書館大廳內的擴音喇叭響起了諾瑪的聲音,這個消息讓所有人都愣神了一秒,隨後精神為之一振。
“找到林年了?”曼施坦因臉上露出了喜色。
“他現在人在哪裡?”施耐德大聲詢問諾瑪。
“無法準確彙報固定的地點。”諾瑪的聲音再次響起,但回答卻讓人怔住了,但下一句話卻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他正在移動,以相當的高速正在移動,十秒鐘前他還在尼福爾海姆宮外的人工湖石橋上,現在他已經快要移動到穆斯貝爾海姆林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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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德和曼施坦因一起衝回了中央控製室,跟在後麵的有曼施坦因和一起上來了的林弦,在底層的襲擊解決完畢後,他們的精力又得重新放到大局的指揮上,統合整個卡塞爾學院的力量進行有序的反擊。
安鉑館的爆炸是襲擊開始的信號,算是給了學院一記很沉重的下馬威,所以他們現在也需要打一場漂亮的仗作為吹向反擊的號角,而大勝必有名將,但在這個時候,學院內的戰力確實稀缺得很。
不談還在受訓的大一到大三學員,在學院內隻有大四的學生才真正算得上是學院中流砥柱的精英們,那些都是通過了所有實戰課程,乃至戰場洗禮的尖兵。隻可惜他們現在正在天南地北的地方進行執行部的實習,如果他們此刻還在學院的話那麼這場襲擊很快就能平複下來。
但缺少中堅兵力並不意味著這場仗就沒得打,畢竟這裡是卡塞爾學院,混血種的樂園,戰爭誕生在這個地方不會像是正史中毫無史詩感的人數的碾壓對拚,以及天時地利左右絕對的勝負。
就算要把戰爭比作三國,那麼也得是神話版三國,演義版的三國,在這種背景裡,單拎出一個呂布或者趙子龍丟到戰場上去可就是能直接左右勝負的局麵。
那麼現在學院的呂布呢?
諾瑪的回答是,呂布現在正在騎赤兔馬來的路上...
“把林年的行動軌跡投在屏幕上!”回到了控製室中,施耐德立刻對諾瑪發出了指令。
大屏幕上閃爍,一張藍色的學院平麵圖出現了,控製室內四個人都盯住了其中一個正在快速移動的紅點。
就如諾瑪之前所言一樣,這個紅點的移動速度實在快得驚人,在地圖上需要正常人以快跑十分鐘才能走完的距離這個紅點紮眼之間就留下了一道筆直的軌跡穿越了過去...最離譜的是這人的移動路徑還無視了地形,他此時此刻居然正在橫渡尼福爾海姆宮外的人工湖!
“那一帶...我記得是沒有橋梁的吧?”古德裡安愣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