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電梯大門前,攝像頭的拍攝區域一線之外,男人停住了腳步,他抬頭看了一眼電梯門兩邊角落的攝像頭紅點,他現在正處在監控的死角之中,隻要逾越過這一條線,他的麵部、行為步調都會被監控錄入並且進行在數據庫內比對。
諾瑪是相當智能的人工強ai,這代表她會根據事態和情況自主選擇應對型措施,在學院內部一級警戒下有數據庫之外的人靠近冰窖大門,那些藏在合金裝甲板後的致命武裝大概率會十分爽快地翻出來進行一次鐵血鎮壓。
男人在走到這裡之前,必然是了解過整個卡塞爾學院的布防的,包括諾瑪的ai計算邏輯,祂從來都會為祂要走的每一步規劃好路線布局,自然這一次也一樣。
那張金色的磁卡被他把玩在手中,看了一眼遠處電梯口的插槽,兩根手指夾住磁卡手腕輕輕一甩,鋒銳扁平的磁卡破空飛出切開了空氣,穿過了數十米的甬道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卡槽內,電子屏幕上開始出現綠色的讀數,合金的電梯門上綠豆開始閃爍,不斷在紅光與綠光中跳轉,兩色的光線交替照亮了男人不急不緩的臉,十分耐心地站在安全距離外等待著。
仿佛在看不見的虛擬網絡世界進行了一次信息的諜戰與交鋒,最終勝出的是金色磁卡上承載的信息量,合金電梯上綠燈衡亮不再變動,這代表著諾瑪認可了這金色磁卡內的信息,這本不該出現在學院的磁卡裡竟然真的有可以與她信息庫匹配的密匙。
在卡槽上悅耳的蜂鳴聲響起後,電梯門應聲劃開露出了裡麵淡白色的燈光,男人向前走了一步進入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內,隔層的致命武力並沒有啟動,甚至就連隻隔著一個樓板的中央控製室裡也沒有收到異常警報,這代表他的目的徹底達成了。
男人取下了金色的磁卡,兩指順手塞進了兜裡,走進電梯後按下了樓層鍵,電梯門合攏開始下沉,整個過程安靜無聲,但電梯下落時的加速度卻能讓人感受到那快速落下的深度——冰窖說是藏在學院的地下,但事實上冰窖並不在地下,而是在地上。
卡塞爾學院建立在半山腰,從半山腰的地麵往下挖自然隻會挖到這座山的內部去,這也是當初學院選址時的考慮,一切的地下設施、信息部的檔案室、冰窖乃至瓦特阿爾海姆都藏在了這座山的山體當中,畢竟挖空一個固定山體比向岩層不明的地麵縱深挖掘容易多了。
電梯停止下落,沒有樓層顯示,也沒有樓層按鍵的選擇,但男人知道自己已經到達了他想去的地方,在電梯門劃開後他向前邁了一步,但馬上又停下了,因為在電梯外站著一個意外的訪客。
瑩瑩藍色的光芒籠罩在女孩的身上,就像微小的螢火蟲圍繞著她飛舞,淡藍色的激光組成著她的美麗容顏和肌膚,順滑的黑發垂落在身後甚至還有大量的計算力幫她演算發絲自然拂動的粒子效果。
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女孩,一眼就能看出的,在四麵八方有激光光束打下,她站在光束的中間就像舞台上的演員,恬靜地看著電梯內站著的男人。
“晚上好。”男人側頭看著這個女孩並不驚奇也並不陌生,臉上帶著一絲微笑,“我該叫你‘諾瑪’還是‘eva’?”
“那我又該叫你‘阿爾伯塔’還是其他的什麼名字?”瑩藍色的女孩看著男人輕聲問。
“叫我‘阿爾伯塔’可以,畢竟現在的我就是‘阿爾伯塔’,如假包換。”男人低頭看了看身上血跡斑斑的囚服。
“叫做‘阿爾伯塔’的個體已經在半小時前被‘馮·施耐德’,執行部部長親手槍決,絕無生還可能,但在監控的觀察下,半小時後那具本該已經出現硬化的屍體卻出現了違背自然規律的複蘇。”eva輕聲說,“根據半小時前‘阿爾伯塔’這個個體在入侵圖書館時留下的錄像比對,在這次異常的複蘇後,他的行動細節、步伐習慣全部更新了...我的計算邏輯告訴我,加拿大裔的現押危險混血種囚徒‘阿爾伯特’已經死了,所以我需要一個新的命名來稱呼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自己重新地‘命名’自己。”
“看來作為人工智能的戰爭模塊你可以獨立於‘諾瑪’自主運行?這會不會顯得有一些人格分裂?”男人歪頭看著臉蛋冷漠的eva問。
“你確定要與一個人工智能討論隻會出現在人類身上的精神疾病嗎?”eva也輕輕歪頭看著他,但那雙淡藍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感情。
“不一定是精神疾病,也可能是腦部疾病,就像抑鬱症按照中醫的說法來講,是肝部出現了疾病才導致了抑鬱的症狀。所以精神分裂也可以從腦部病症的方麵入手去解釋,純粹的精神疾病其實挺罕見的,多半都是無病呻吟。”男人正回頭淡笑著說道。
“很有意思的觀點,我會試著將這段談話記錄下來更新我的信息庫。”eva點頭說。
“不,很可惜你不能,這段談話記錄我希望不會出現在你信息庫的任何備份中。”男人微笑地看著這位虛幻的少女。
eva沉默了數秒,在這數秒內她眼中有大量的信息流刷過,像是在進行一場信息層麵上的戰爭,激烈和複雜程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絲毫不亞於此前在學院內發生過的血與硝煙的衝突。
最後她闔上了雙眼,再睜開,信息流歸於平息,她遙遙地看著電梯門後的男人點頭說,“...是的,你擁有這個權限。這一次的對話以及監控記錄將會被刪除,無法用任何手段複原。”
eva在這場信息的戰爭中輸了,這是極為罕見的事情,作為秘黨科技方麵的結晶,隻需要一根內部網線就能將五角大樓在數秒鐘駭得徹徹底底的人工智能在男人手中的金色磁卡前敗得一塌糊塗。
她的邏輯告訴她,麵前的男人是入侵者,但她的信息庫底層又告訴她這個男人擁有著高於她邏輯運算的權限。如果是活著的人類,在這種狀況下或許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會啟動防禦裝置,但這個少女不同,她從那0與1的權限中誕生,最終也隻能在權限下沉默。
“很好。”男人走出了電梯,在eva的注視中從她的身體內直直地穿了過去,撞破了那激光營造的虛假身體,藍色的光屑碎片摔落在地上裂成了花瓣。
在男人的背後,eva轉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淡淡地問,“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你的權限甚至超過了我的運算邏輯,直接寫進了我的底層代碼裡,沒有人能通過網絡手段做到這一點。”
“計算機不該有好奇之心。”男人沒有回頭,邊走邊說,“如果你想通過我現在對你的‘解答’來繞過剛才我對你下達的指令在信息庫裡留下點痕跡,那麼很遺憾地告訴你這個想法不錯,但也僅限於不錯。”
eva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男人停頓了一下腳步回頭看向遠處的少女輕笑,“不過隻是這個問題我還是能回答你的...的確在網絡層麵上你是無懈可擊的,但隻要通過物理層麵對你的機房進行修改不就好了?”
“今晚的入侵中機房沒有受到過入侵。”eva說。
“人可以健忘,但人工智能不行。”男人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忘記了那次入侵我並不怪你,因為從某方麵來講,人的記憶和認知可以被篡改,但需要花費一點功夫並且還可能留下痕跡,但人工智能不一樣,你們的所謂記憶和認知一旦被清洗,那就不會存在著半點‘既視感’可‘回憶’可言。”
eva眼中再度湧起數據流,冰窖更深處的機房溫度開始升高,大量的數據湧動起來,男人微笑地看著這個少女並沒有阻礙她尋求真相的舉動,反倒是顯得有些鼓勵的意味在裡麵,祂像是欣賞人工智能這種超現實的科技產物是否能真正地開出代表“生命”的花來。
十秒後,數據流退去,少女抬起頭看向男人,語氣平靜地說,“2010年5月16日;‘ss’級機密檔案;代號‘明珠塔’;衛星失控、信息庫丟失、裝備部維修人員失蹤。”
“現在知道該怎麼稱呼我了嗎?”祂問。
“原來你已經在我的信息庫內留下了對你的稱呼。”eva點了點頭,“‘皇帝’...陛下?”
“人類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給我帶來驚喜。”祂輕笑著看著少女,“從某種角度來看,稱呼你為‘人’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問題,雖然你依舊容易被篡改,但就算是活生生的人類在我麵前又何曾不是一樣的傀儡呢?”
“你今晚的目的是‘涅槃’計劃。”eva在認出‘皇帝’之後也再不遲疑對方下到冰窖的目的了,邏輯運算幾乎鎖死了99的可能性是為了那正在無金屬空間進行的實驗而來。
可她就算知道了這一點也無法做什麼,就如同她的推算一樣,明珠塔事她的機房就已經被人工入侵過一次了,那一次人工智能失控一直都是秘黨心中的結,他們無數次地重啟諾瑪,命令諾瑪自檢,卻沒有發現任何的後門程序和病毒痕跡,信息也沒有丟失分毫...誰也想不到,對方做的手腳直接繞過了諾瑪,深入了eva這個平時一直都處於冷藏的戰爭人格底層代碼中。
“你們把解剖龍王的計劃取名叫‘涅槃’嗎?”祂側頭想了想說,“挺不錯的,很符合今晚的主題,不生不滅,死亡與複生之間的微妙狀態。”
“你想要喚醒骨殖瓶中的君主殿下,通過他達到你的目的。”eva說。
“這是你剛才通過跟我的對話內容進行邏輯運算後得到的結論嗎?”祂饒有趣味地問,“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想要喚醒她?就算是現在,獨自一人的‘康斯坦丁’手中握住的力量也是這個世界所無法承擔的,我這麼做在你的計算中難道不是在自毀嗎?還是說你認為我有自毀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