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師府所有仆從遠遠退開。
四個侍神衛釘在書房外麵關鍵位置上,既是護衛又是警戒,避免有人不怕死偷聽。
婁伯卿和婁不亭夫婦倆站在距離書房兩丈之處,隨時聽使。
莊辰殊率先邁進書房,聞到藥香時,眉頭皺了皺,隨後又悄無聲息掩去。
婁聖遠跟了進來。
門剛掩上,莊辰殊瞬間破防,回身衝婁聖遠鄭重施了一禮,眼中含淚,聲音哽咽道“皇師救我!”
婁聖遠大吃一驚,慌忙扶住幼主“殿下,使不得!臣如何能受如此大禮,折煞老臣了!”
此時,他絲毫沒有受幼主敬重的歡喜,相反,他略有些失望。
主向臣子行禮,不合綱常。
婁聖遠平時教導莊辰殊,身為上位者,要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天塌了也得穩住。
如今看自己的學生如此模樣,完全沒有先神洲未來主人該有的穩重和鎮定,作為老師的應該立即嚴肅規勸,隨時讓帝姬注意自己的言行。
可是,他看見莊辰殊眼睛微腫,神態慌亂,心先跟著揪了起來。
婁聖遠在莊辰殊身上傾注的心血,比婁伯卿隻多不少。
莊辰殊對婁聖遠來講,既是主,也算一個他真心疼惜的晚輩。
婁聖遠將莊辰殊迎至上首坐下。
那裡是婁伯卿平時看書寫字的地方,藥味更加濃鬱。
“到底發生了何事,殿下可以跟臣慢慢說來。若是有老臣可以效勞之處,萬死不辭。”婁聖遠躬著身子恭敬地道。
莊辰殊將龍甲浮屠小幺如何取笑侮辱侍神衛柯蘭的,小幺如何對她無禮的,護國神相雲熠又是如何殺了她的侍神衛李廣然的,說了一通。
婁聖遠越聽越憤怒,白胡子和白眉毛亂顫“雲熠混賬!老臣就算拚了這副老骨頭,也要給殿下取回公道!”說著就要往外衝。
“皇師且慢!”莊辰殊連忙出聲阻止,神色更加淒惶,“神相已得生生不息大成,這公道,怕是取不回來了。”
婁聖遠瞪大眼睛,愕然道“生生不息?這不是……”
莊辰殊點頭“嗯,正是我母神悟出來的那套法術。”
婁聖遠擰著眉,神色忽陰忽晴,心中不知在計較著什麼。
最後,他還是臉色一沉“就算雲熠他本事再大,也不能如此不顧主臣綱常,欺負到主子頭上。這件事說破天,理也在殿下這裡。我明天就參他,看他雲熠放肆如廝,如何堵得住悠悠眾口!”
婁聖遠的反應,莊辰殊很滿意,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覺得,婁聖遠既如此識大體,她該賞他一顆甜棗,以進一步鞏固臣心。
“我今天見伯卿哥哥臉色紅潤,身體應該是無大礙了。我們之間的婚約,還是作數的。”莊辰殊道。
婁聖遠一愣。
他並不是讓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如此坦然地決定自己的婚事而驚到了。
在婁聖遠這裡,神皇帝姬有權利決定任何事情。
他隻是意外。
杜氏驚馬早產,婁伯卿先天不足,吃藥如吃飯,整個人一直病懨懨,長的也瘦小。
神後聖恩浩蕩,懷孕不足五個月,便許下了莊辰殊和婁伯卿的婚事。
婚事定下後,婁伯卿的身體奇跡般好轉起來,期間曾一度戒斷所有藥飲,甚至打算找老師教授彎弓降馬,準備開始修煉之道。
可惜六年餘前神皇室突遭變故,婁伯卿的身體忽然又變差了。
莊辰殊四歲半時,讓柯蘭帶來婁伯卿畫像,一見便心生不喜,斷然拒絕了這門親事。
當時讓婁伯卿很是受了一頓非議。
婁聖遠心裡暗忖著難道是上次伯卿代他去瑤華殿受罰時,讓殿下瞧上眼了?
想到此處,婁聖遠頗感快慰。
他做爺爺的,看婁伯卿,自然是怎麼看怎麼滿意的,配神皇帝姬,雖然是高攀,可也不心虛。
放眼整個萬神台,也沒有誰比他家伯卿更適合站在殿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