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熟門熟路越過抄手遊廊,垂花門往左拐去,從花園角上掠過,避開水汽豐盈的湖麵,順著青石小路在草葉小樹的阻擋下繼續潛行。
伺候的小廝丫鬟仆婦早就起來忙活,收拾的收拾,灑掃的灑掃,做飯的做飯,有人倒夜香爐灰,有人洗昨日收起來的衣物,還有人準備主子洗簌一應事宜。
縣令府下人不少,院子裡還種了不少奇珍異草,十步一處假山曲徑,二十步一個琉瓦亭台,處處獨具匠心,竟比楊金鋒時更添了幾分奢靡。
黃紙悄悄跟著一個捧著洗臉水的丫鬟,趁其不注意,搭在臉盆底下。
丫鬟捧著臉盤,穿過穿堂,進入後院,上了一座雕花小樓。
小樓前站著一位仆婦,正是子慕予在西市見過的。
她見丫鬟捧了水來,立即伸手將門推開,接過丫鬟手中物什,邁進屋子。
入目便是張雙繡山水鳥蟲紗帳屏,屏後影影綽綽見一窈窕女子,正在貼身侍女的侍奉下穿衣,黑發如瀑。
“困死了。”有人邊打哈欠邊說道,是熟悉的聲音。
看來這是楊夢紫的房間。
等仆婦將盆放在窗前的臉盆架上,黃紙才從盆底悄悄爬出,貼在盆側,兩個紙角探起,如蝸牛支起來的觸角眼睛。
牆上掛著幾幅書畫,潑墨灑意,題詩的字體有些圓渾老辣,有些靈動飄逸滿是富貴氣,有些如秋風掃葉帶著幾分淩厲和蕭瑟,應出自不同名家之手。
桌子上錯落擺放著幾個精釉花囊,裡頭插著剪來的臘梅、桃枝、黃玉蘭。桃花和玉蘭都沒沒開,隻是小小的花骨朵,俏然點綴在光禿禿的枝頭上。
側間布置類似書房,筆墨紙硯整齊擺放,筆山擱著三根毛筆,筆海裡的筆更是插得如樹林一般。
子慕予的目標並不是楊夢紫,見屋裡的人都是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黃紙在水盆上慢慢爬向外側,準備從窗戶溜出去。
這時卻聽楊夢紫道“昨晚做什麼那麼喧鬨?”
“是萬姨娘的哥哥,帶了好多人。”正是昨日在西市逞嘴皮淩厲做嘴替的那個丫鬟。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反了天了。”楊夢紫道。
她淨了手,也洗了臉,坐在妝台前,懶懶地任由侍女給她梳妝打扮。
“將我的眼睛再化大一點。”楊夢紫道。
此處有停頓,應該是有人覺得這件事難辦。
“昨晚跟那個賤人在一起的野漢,到底是誰?”楊夢紫忍不住開口問。
她身邊侍女乾咳了一聲,衝她擠眉弄眼。
楊夢紫噤聲閉嘴。
“這種賤人的事,聽了隻會汙了小姐的耳朵。小姐不必打聽。”站在一旁的仆婦道。
楊夢紫撇了撇嘴,雖不太服氣,但也沒有尋根究底。
“明天就是爹爹四十生辰,原本在生辰禮上再加一匹駿馬就完美,可惜了,昨天沒買下那匹白馬。”楊夢紫手下挑選著心儀的珠釵。
仆婦展顏笑道“小姐不用覺得可惜。那匹白馬隻要還在青山縣,便是咱們家的馬。”
楊夢紫厚唇一勾“也是。打聽清楚了嗎?昨天那人,叫什麼名字?”
“叫子慕予。”仆婦道。
“哪裡人?何方人氏?”楊夢紫又問
“這個沒查到。”仆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