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下,李無疾領著狸在盛開的戎葵前跑來跑去,他時而拽下一朵緋色的花插進正在拿著蠶繭在耳邊輕晃的宋雲珠的發間,時而滿臉嫌棄的剝開卷起的戎葵葉子,看藏在裡麵的蟲子。
李安君和許萱一起把裝著桑葚的籮筐從西廂房南間抬到太陽下晾曬,之前滿滿的六筐桑葚已經變成了四筐。
“還是潮,得繼續曬。”許萱翻著桑葚對一旁的李安君講。
李安君聽完捏了捏手邊的桑葚回應“二嫂嫂,這才曬了四五天,離乾還早著呢。”
“是啊,估計還得五六天曬,等它們曬乾,就是你次兄的忌日了。”許萱喃喃說著,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悲傷。
李安君看著許萱憂傷的表情,隨即又想到了李安平牌位上的灰塵,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許萱,也不知道許萱對李安平還有幾絲情意。
可能許萱現在悲傷的不是李安平的造勢,而是對可能要離開李家的惆悵。
李安君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袋,在快速把桑葚翻完後,和李無疾一起把生蟲的戎葵葉揪掉,丟進雞圈裡喂雞。
經過將近兩個月的喂養,原先的六十多隻雞苗還剩下將近四十隻,鵝的情況比較好一些,還有十隻。
“姑姑,我想吃雞子(即雞蛋)。”李無疾委屈巴巴的看著往圈裡扔戎葵葉的李安君說。
從初冬到現在,不僅李家人,幾乎整個柳河鄉上的人都沒有吃過雞子。這也是宋雲珠在三月時買了許多雞苗的原因,她想多養些母雞,吃不完的雞子可以用鹽醃起來慢慢吃。
“無疾,等到秋天時,就會有雞子吃了,到時候我給你煮著吃、炒著吃和燉著吃。”李安君柔聲安慰李無疾說。
李無疾被李安君說的吸引住,不由的咽了幾下口水。為了能早日吃上雞子,他要每天都來喂雞。
至於鵝和兔子,在李無疾心中的份量迅速下降,他要先喂好這些雞,才能顧得上它們。
即使每日清理,依舊有蚊蠅在雞圈旁“嗡嗡”亂飛,李安君撓了撓被蚊子叮了一口的手背,趕忙帶著臉上有三四個紅點的李安君去前院找宋雲珠。
宋雲珠已經挑好蠶繭,並把它們全部放進了籮筐中,靜待蠶蛾從繭中爬出侯養新一輪的蠶。
做好朝食的李安容滿頭是汗,吃不下的他接過籮筐往後院走,讓在過道中遇到的李安君、李無疾快去吃飯。
宋雲珠和許萱、李安君三人在吃飯時自然而然的討論起了住在王家荒院中的商隊,殊不知青年正帶著山羊胡男人大搖大擺的穿過半個五井裡到李家來。
青年和山羊胡男人身旁跟了不少替大人們打探消息的孩子,並很仗義的把倆人領到了李家的院門前。
“是這裡嗎?”青年揚起手扣在門板上,笑著向一直跟在他右邊的男孩確認。
摳著指甲的男孩學著大人的語氣回應“公子,就是這裡,我家和他家都姓李,我不會弄錯的。”
“那真是多謝你了。”青年柔聲說完後,輕輕的扣響門板。
一路跟來的孩子們在看到許萱打開院門後,笑著跑到了彆處,他們都還記得許萱拿刀砍傷石布的事情,自然要躲遠一些。
許萱打量著眼生的青年和山羊胡男人,滿臉疑惑的問“請問你們要找誰?”
“在下趙廣漢,從小黃縣而來,代兄長趙廣德來拜會李家嫂嫂。”趙廣漢以為許萱便是趙廣德在信上提到的李家嫂嫂,說完後對著許萱作了揖。
許萱覺得趙廣漢像個騙子,慌忙往後退了幾步後拿起頂棍為自己壯膽,顫抖著聲音大聲講“你莫要胡說,我從來沒有出過柳河鄉,哪裡會認識小黃縣的人。你們快走吧,我就當沒有看到你們,不然我可是要去裡正那裡告你的。我對你說,我三叔父家可是與裡正家親家,我可不怕你們。”
趙廣漢麵對許萱的“威脅”趕忙解釋,卻沒想到他越解釋,許萱越不信。
眼看許萱要把院門關上,趙廣漢忙用胳膊肘頂住院門,轉頭從山羊胡男人手中接過趙廣德寄回的信給許萱看。
許萱直接把信推到一旁,挑著柳葉眉說自己不識字。
院門處得動靜引來了李家的其他人,趙廣漢看著躲在宋雲珠身後探頭探腦的李無疾,突然想到了趙廣德曾經提到的和趙式年齡相仿的李家孩子,便彎下腰嘗試著向李無疾搭話“你是無疾嗎?我兄長曾經在寄回家的信中提到你,說你會把手印印在竹片上寄給你阿翁。我兄長還說他很羨慕,便也讓他家的式兒、宛兒也學你給他回信。”
“我是無疾,可我不認識你兄長啊!”李無疾皺起眉頭糾結的回答。
宋雲珠聞言趕忙製止李無疾,讓他不要無禮,然後轉頭問許萱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從趙廣漢的話裡猜測,趙廣漢的兄長應該是認識李安河的。
許萱連忙簡單扼要的把事情講了一遍,突然之間明白過來是趙廣漢把自己誤認成了宋雲珠。
宋雲珠聽完後示意李安容去接竹簡,然後不動聲色的帶著其他人往後退了兩步。
這些動作自然逃不過會武的趙廣漢的眼睛,他嘴角噙著笑意打開竹簡,把寫有李安河的部分拿給李安容看。
李安容仔細的翻看著竹簡上的內容,當他看到寫在上麵的“安河腳有痣如蟻”時,先是朝趙廣漢笑笑,然後指給宋雲珠瞧。
宋雲珠看完後先是向趙廣漢賠禮,然後熱情的請倆人進家裡坐坐。
趙廣漢怕兩個男人都進去會有人傳李家的閒話,便拿過山羊胡男人背著的背簍吩咐“張叔父,你先在外麵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好的,公子。”山羊胡男人像往常一樣笑眯眯的應下,他在趙廣漢進入李家的院子後徑直去了巷子口的柳樹下。
李安容急忙幫趙廣漢提著沉重的背簍,然後請他坐到長案的右側,探身拿過放在案上的水罐倒著水講“趙家兄長,家裡隻有溫水,還望兄長不要嫌棄。”
“我們長年走南闖北,有時隻能接些雨水喝,能喝上溫水都是幸事。”趙廣漢接過水碗後笑著對屋內的宋雲珠、許萱講。
由於李安君是未出嫁的女孩,不方便見外客,宋雲珠便讓她領著李無疾去了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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