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廖華裳讓小五跟著後宅的孩子們一起睡。
他們都來自濟善堂,住在一起會比較有安全感。
她根本無須擔心小五會逃走。
一個從未感受過溫暖的人,突然之間擁有了光,就再不想回到黑暗之中。
第二日一大早,廖華裳剛起身還沒洗漱,春燕就急匆匆走了進來,“小姐,昨日那個老先生到了店中,急著要見小姐。”
時老先生?
這麼早,他怎麼來了?
莫非解藥有望了?
還是瑞兒的啞疾有了新的問題?
廖華裳匆匆洗漱過,帶著春燕去了前堂。
時顯正在大堂裡團團亂轉,時而仰首長歎,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擊掌,時而頓足。
廖華裳趕緊迎上去,喚道“時老先生……”
時顯轉身,雖滿臉興奮、手舞足蹈到忘乎所以,好歹還記得男女大防,沒伸手去拉廖華裳的手。
因為過於激動,他臉色微紅,雙目錚亮,“大才,奇才,不愧為南疆第一奇毒!若論人體臟腑經脈之陰陽五行,當真是無人能出其右。”
時老先生手忙腳亂從袖袋中取出昨日謄寫的藥方,指著上麵說道“老朽昨日回去翻遍了醫館的醫書,將這些藥材藥性查閱一遍。”
那張藥方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這藥材炮製方法不同,產生的藥性也不一樣。夫人請看,十二種草藥為主,七種補藥為鋪。黃帝內經有載夫十二經脈者,內屬於腑臟,外絡於肢節。”
“草藥對應人體十二經脈,補藥溫養五臟六腑。這豕靈疔,味甘性溫、健脾養胃,入胃經;望月袍衣,補腎益精、益氣活血,入腎經;虺腹蛻,祛風定驚、解毒退翳,歸肝經……”
老先生一番講解,從頭講到腳,內涉奇經八脈、五臟六腑,好像還提到了五行之力。
直將廖華裳聽得兩眼發花、頭腦發蒙。
然而其仍沉浸其中不能自拔,“老朽第一次見有人在一副解藥中,將五行相生相克之術利用到如此淋漓儘致,簡直就是奇才、大才、鬼才!”
他仰天長歎,捶胸頓足,“如此驚才絕豔之人,老朽竟無緣得見,不能與其抵足長談,實乃老朽生平之憾!”
廖華裳吃驚之餘,偷偷捂著嘴笑了起來這時老先生,當真是個醫癡、藥癡!
像老先生這樣耿直之人,當初被流放至此,說不定還是因禍得福。
否則,以他對醫藥之道的癡迷程度,在宮中替太後太妃們診脈時,一時激動來個“老樹逢春、枯樹發芽”之類的言論,也並不奇怪。
等老先生站在那裡長籲短歎許久,終於從萬千感慨中回過神,廖華裳才問道“既然老先生看得出這藥方的藥理,這解方,不知能否用其他相同藥性的藥物替代?”
時顯搖搖頭,“老朽未見毒方,不好下定論。且這些解藥,每一樣都是同類藥物中的翹楚。想必毒方同樣精妙。”
一提到毒方,時老先生又難過起來,“隻恨老朽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
廖華裳微微笑道“可晚輩卻是入秋時才中毒,說明有人藏有此毒方。”
時顯眼睛一亮,“你說得對。”
但很快,他又搖搖頭,“此毒方消失多年,是因其過於陰毒而被棄。若老朽得到毒方,必忍不住將其記載手劄中。毒方一旦傳開,不知會有多少人因此受害。”
“那老朽不就成了為禍世間的罪人?不妥不妥。”
他長歎一聲,將解方小心翼翼折起,珍而重之收回袖袋之中,“老朽今生能得見此方,餘願已足。其他的,不強求。”
等真正冷靜下來,時老先生才十分不好意思說道“方才老朽失態,讓夫人見笑了。”
廖華裳道“哪裡,老先生品性高潔,對醫藥一道精益求精、好學不倦,晚輩自慚形穢、欽佩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