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劉誠進營帳來,沒人跟他提過楊飛的死因,也沒人說起剛剛山崩地裂似的動靜是為何,他僅憑著一具焦黑屍體和死者的身份就一口斷定楊飛之死是他殺。
究竟是他神機妙算?還是他那胖手早就伸到了兩江大營了——事情剛一發生,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
月九齡更傾向於後者,那劉誠及時帶著仵作出現的舉動也就說得通了,若非如此,當初郭騎的屍體都明晃晃直接扔到他們腳下了,怎麼不見“鬨出人命無法坐視不理”的衙門露麵?
劉誠被這句反問噎得一愣,怔怔地看著依舊笑意盈盈的月九齡——這作小公子打扮的少女在一幫橫眉冷臉的將士中是唯一一個有笑臉的,看著最好相處,誰會想到這笑不是言笑晏晏而是笑裡藏刀?
她那雙清亮的桃花眸太具迷惑了,能在你快要卸下防備時,冷不防地給來一刀,殺你個措手不及。
劉誠心裡咯噔一下,小眼睛飛速轉了一圈,難掩驚慌——自己是什麼時候露出馬腳的?
他在極短的時間將自己進門以來所說的每句話都回憶了一遍,期間在場十幾雙眼睛全都釘在他身上,審視中帶著質疑,都在等他給出一個合理說法——為何軍中會有他的眼線?
確認自己沒有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錯後,劉誠重新露出諂媚的笑臉,用討好的語氣義正嚴辭到
“下官想兩江大營治軍一向嚴謹,營地不可能發生火藥泄漏造成的傷亡這種失誤,所以這次事故一定是人為的!”
月九齡聞言揚了揚眉,“劉大人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劉誠見顧墨玧也沒有要揪著這一點不放的意思,心中鬆了口氣,臉上擠出的褶皺都能夾死蚊子了,連連擺手
“不敢不敢,縣主長途跋涉來到揚州,下官不僅沒有儘到地主之誼還要勞煩縣主幫忙查案,實在是無地自容啊。”
月九齡注意到他話裡隻提到自己而未曾提起顧墨玧,有些訝異,但麵上不顯,隻是淡淡道
“皇命在身,不敢怠慢。”
皇命指的自然是今早下達到劉誠手中那封皇帝準許她協助顧墨玧調查兩江大營軍餉貪墨一案了。
見此,劉誠眼前一亮,意識到這是一個拍馬屁的機會,怎麼肯放過
“縣主真不愧是首輔大人之後,頗有大家風範,呃,不知他老人家近來可好啊?”
月九齡了然,原來劉誠是因為自己姓當朝首輔月銘的月才如此狗腿,那麼他去奉承顧墨玧也就情有可原了——畢竟全大燕的人都知道,顧侯爺與月首輔水火不容。
劉誠很明顯就是月銘的狗腿子,沒想到他一個地方官員,竟然還能搭上太子這條船——月家可不就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麼?
“承蒙劉大人掛念,隻是我多日未回京,也不知道父親大人好不好呢。”
月九齡麵不改色地說完,心想您這馬屁可就真是拍在了馬腿上了,誰不知道她這麼多年在月府一直備受冷落,與月銘根本沒有所謂的父女情。
劉誠顯然也沒有料到他一句隨口寒暄的話會得到月九齡如此真誠又不留情麵的恢複,再次被噎住,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過劉大人一向以不要臉著稱,哪能因為一句話就放棄了抱大腿的機會,很快就恢複了滿臉笑容,熱情道
“我聽說曹將軍見受了點錯被侯爺罰了,行動不便,曹府又無女主人,縣主一個女子住著恐怕多有不便,不如住進寒舍,讓賤內替下官好好招待一番。”
音落,月九齡並未立即表態,一旁的小蓁與緋刀倒是先吸了一口涼氣好家夥,這是想拆散侯爺與縣主?沒想到劉大人還是是條漢子!
月九齡察覺到旁邊人道不悅,清了清嗓子笑著婉拒
“有勞劉大人費心了,隻是我如今以男子身份示人,作為男子每日總住在劉大人的內院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