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隻知操練與打仗的眾將士們早就被月九齡和連雲韋在你來我往試探與追問中暴露出來的信息驚得目瞪口呆——這幾年,劉誠仗著天高皇帝遠在揚州成為所欲為的事兒他們不是沒有耳聞,隻是從未想過他竟然私下與東洋人有勾結!
東洋之戰才過去四年!當年東洋人趁兩江大營輜重被燒之危攻破沿海防線,炮火無情對著手無寸鐵的黎明百姓,東南沿海村落屍橫遍野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戰後江南百姓用了三四年的時間重建家園,東洋人又一次次地厚著臉皮帶著貢品來朝,兩國才重新有了商事往來,但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豈是一句道歉就能一筆勾銷的?
而劉誠這個賣國求榮的狗賊不僅沒有半點悔過之心,竟然還敢繼續乾這種引狼入室的勾當,縊死太便宜他了,就該將他大卸八塊丟去喂豬!
還有潛伏在軍中那幾個叛徒,郭騎的夢行症和楊飛的神神叨叨大家有目共睹,分明就是虧心事心虛的表現,這樣看來連雲韋倒是沒有殺錯人,關霆均也未必是無辜的。
原本就算關霆均被當場抓住也不大相信他會做出這種吃裡扒外之事的同袍們,此刻卻已都信了七分,畢竟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不過九齡縣主的懷疑也不無道理,既然有人知道當年的隱情為何早不說晚不說,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捅出來?還有那個救了連雲韋的,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
月九齡音落,在場疑惑與探究的視線全都聚焦在連雲身上。
他咬了咬後槽牙,許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老樵夫到死都不肯告訴我,我也不知道是誰。”
不愧是從顧家軍出來的,隻要他不願意說,就沒人能撬動他的牙關,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顧墨玧聞言不由蹙眉,下意識地看向月九齡——她似乎早就猜到連雲韋不會那麼輕易妥協,聽到這個明顯敷衍的回答也不惱怒,反而露出一個輕描淡寫的笑容。
她好像總是這樣,不急不躁的,即便劍架在她脖頸上也能臨危不懼,鎮定自若地與壞人斡旋,給求援布控的餘地;無論麵對多麼可怖的屍首和殘暴的凶手也從不失態,細致地解剖屍體,思維縝密地分析凶手,好像這世間沒有什麼能讓她慌亂與懼怕。
一般這樣的人多少都會顯得有些冷血,比如他自己就是典型的範例。
可月九齡又不一樣,她從刻意與人保持距離,甚至和街邊小販與下人都能聊得來,但凡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會喜歡她的善解人意與聰慧,否則君子箋也不會總是糾纏她了!
思及此,顧侯爺想起那封“縣主親啟”的情報信,墨眸微沉,明顯有些不悅。
可這樣惹人疼的九齡縣主剛剛卻近乎咄咄逼人地追問連雲韋,甚至不顧其他將領心有微詞,犀利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實在不大像她平時“以和為貴”的為人處事風格。
月九齡反常地出頭,是因為自己麼?
向來冷酷無情的顧侯爺被這個最後得出來的結論砸得心裡酸軟——自來到揚州得知當年一戰打得艱難非巧合而是人為時,得知鄒老將軍與五萬將士不是為國捐軀而是枉死時,他雖表麵平靜,但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這一點甚至連跟了他最久最沉穩的落影都沒有發現,月九齡卻察覺到了。她不僅察覺到了,還處處考慮他的感受,在他開口之前就將所有疑點都刨根問底,不給他一點直麵殘酷事實的縫隙
她這是,在心疼我?
許多年沒有被人這麼護著的顧墨玧心頭一動,突然有想要將眼前人兒擁進懷裡的衝動,他定定地看著清澈透亮的桃花眸,擱在桌上的手動了動
“侯爺?”落影的聲音將他從思緒拉回現實。
顧墨玧蜷起手指收進掌心,對上周遭疑惑的目光,似乎在等他發話。
他才發現自己剛剛想得太入神,竟然一直盯著月九齡,根本聽不到其他聲音。
而月九齡也在不解地看著他,於是顧墨玧斂回視線,清了清嗓子出聲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故意將此事鬨得人儘皆知引起恐慌就隻是為了挑釁我們這些屍位素餐,被小人蒙蔽而不自知的廢物?”
連雲韋對上顧墨玧冰冷的眸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否認
“我,我沒有!”
他方才為了逃避月九齡所問口不擇言的一番話,沒想到把他畢生想要追隨的統帥也給罵了進去。
顧墨玧自然不是因為他那番話而生氣,他也並非不敢麵對五萬將士死在“自己人”手裡的現實,更不願看到月九齡用她單薄的身板擋在自己身前的情形。
當年損失慘重的一戰既是兩江大營的恥辱,也是顧家軍的失誤,雖然當時他不過是個被鄒老將軍護著的小主人,但他既然姓顧,又接管了顧家軍,自然也會承擔起責任。
“沒有?那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發現敵情不上報,擅自行動還搞砸了。日後彆說你是兩江大營出來的,我顧家軍廟小,容不下主意這麼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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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軍中,最忌不守規矩之人。
月九齡聞言有些詫異,偏頭看著顧墨玧堅毅的側臉,見他冷漠如常,若有所思。
連雲韋聽到顧墨玧親口將自己,神情一僵,眼裡閃過嘲諷——從四年前在老樵夫家醒來時,他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強作鎮定地瞪著關霆均,“我連某人一生毫無建樹,上了戰場也隻有當炮灰的份兒,苟延殘喘到今日就是為了替當年枉死的家人弟兄報仇!隻要能將這些賣國賊肅清,要殺要剮都隨意。”
關霆均被他盯得臉色鐵青,但卻沒有輕舉妄動,死死地咬著牙關,愣是出聲。
月九齡卻是忽然笑了出聲,緩緩地對連雲韋說
“你沒聽懂侯爺的意思,他是說,既然你已經不是兩江大營的人了,自然也沒有資格替誰報仇。你既沒能拿出劉大人等的犯罪證據,亦無法有用的線索,就隻是一個殺了朝廷命官的嫌疑犯而已。”
連雲韋錯愕,滿腔憤懣突然被一盆冷水澆滅,憤怒油然而生,雙目欲裂地用沙啞的喉嚨嘶吼
“你,你們打算包庇他?”
“他”自然指的是如今唯一還活著“賣國賊”關霆均。
顧墨玧瞥了他一眼,不予回複,冷冷下令
“拖下去,關進大牢候審!”
於是掙紮反抗的連雲韋被親衛製住帶了下去,前廳重新恢複寧靜,眾人麵麵相覷——什麼情況?
這時,月九齡卻笑吟吟地對關霆均說
“關將軍,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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