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弼是在姝妤宮一個人煙罕至的小屋裡找到的,秦琰帶人趕到的時候,看管的宮女正在用枕頭罩住小孩兒的頭,試圖將其悶死在睡夢中。
宮女被禁軍拖開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秦大統領下令將賊黨收押至天牢候審時,她難以置信地瞪圓了充血的雙眼,卻不是恐懼,而是難以置信和震怒。
她愛慕的那個如神明一般的男人竟然敗了!
一定是這些人仗勢欺人,卑鄙無恥!
十七八歲的少女清秀的麵目可憎起來,奮起反抗想要掙脫束縛,然而平日隻負責端茶倒水的宮女與人高馬大的禁軍較量無疑是蜉蝣撼樹,不自量力。
雷鳴電閃的雨夜注定是不平靜的,本該閉門不出伴著雨聲入睡,然而整座宮城無人能眠,帝後也不例外。
天明前夕,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突然有了停歇的意思,不到半個時辰,漸漸收勢。
雖然尚未晴空萬裡,但到底不再烏雲壓城,昨夜的大雨衝淡了人們心中的擔憂、顧慮與浮躁,今早打開門窗呼吸著濕潤的氣息,感受著拂麵吹來的微風夾帶著絲絲熱意,豁然開朗。
在那之後的幾天又陸續下了好幾場雨,一場比一場短暫,一場比一場暖熱,預示著炎夏將近。
聖諭也隨著每一場雨停而至,一道比一道出乎意料,引起嘩然。
靜姝公主聽信賊人讒言在後宮施辦鬼神之術,擾亂宮序,目無王法,現禁足於寢宮;
生母靜妃教女無方還助紂為虐,同禁足靜寧宮;
靖王作為長兄及當朝親王與後宮勾結,知法犯法,敕令其在王府閉門思過,期間不得參政;
包庇賊人的張氏之女當場被抓,其罪難逃,戶部尚書張欽得知此事後沒有為女兒求情,而是要與她斷絕親緣關係,張瑤與明璟的婚約自然也是一樁笑話了;
作為皇城第一個將朝廷重犯葛振奉為座上賓的人,林氏當日便收到了月銘親筆寫下的休書一封,連看一雙兒女最後一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逐出月府;
月銘本想連月星兒這個隱患一同趕走,但不知最後念及骨肉之情還是有彆的考量,還是將其留下,軟禁她的屋裡,大有朝廷若是判她有罪,月家定會大義滅親地將其交出去的意思;
還有其他諸如此類的情況,凡是曾與葛振扯上關係的人,無論身份高低,不管是否參與過他的犯罪行為,都受到了一定的牽連。
案子尚未定案,人倒抓了不少,誰要是敢給這些人求情,就有涉案的嫌疑,如此不講情麵,可見天子是真的動怒了。
天兒是徹底放晴了,藍天白雲透亮如洗,金烏光芒萬丈地照耀著天地間每一寸,汙垢都無處可藏,可到底照不進人心裡。
有頭有臉的人接二連三得到處罰,繁鬨的皇城還是受到了影響,一時半會兒是恢複不了了。
這日顧墨玧剛從宮裡出來,馬車卻沒有往侯府去,最後停在了月府大門前。
經此一役,月九齡與顧墨玧兩情相悅的事實終究瞞不住,於是兩人也不必再避諱,光明正大地往來。
月九齡那日天亮就出宮了,回竹心院調養了幾日,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昨日她跟顧墨玧提出想要去天牢見一見鄭競,解開心中最後一個疑問。
顧墨玧沉默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沒有反對,這會兒接上月九齡,兩人一同去天牢。
這幾日江聰與肖力輪番審問,鄭競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他從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悔過,隻是反複地叫囂著要再與月九齡正麵交鋒。
仿佛他們之間隻是一場立場不同的鬥爭,不論輸贏都情有可原,可笑至極。
長時間不停歇的審訊讓那個曾被諸多信徒迷戀的青年男人憔悴不已,但他在看到來人時,那雙渾濁的眼睛猛然發亮,如饑似渴地隨著月九齡而動。
但視線很快被高大的身驅擋住,接著對上了一雙幽深墨眸——就是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臭小子壞了他的好事!
宛若冰錐的目光釘在鄭競的身上,是顧墨玧的無聲的警告。
如今鄭競已是階下囚,又有顧墨玧親信看管,他插翅難飛,一切似乎可以塵埃落定了。
月九齡沒有急赤白臉的必要,姝妤宮後再次對峙,她很平靜,開門見山地問
“鄭競是你唯一的姓名?”
雖然穿越一事本就脫離了邏輯,但也並非毫無秩序,比如她,穿到了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姓名就是她與原主的共性。
鄭競聞言,眼裡的興意更赤裸了,“不錯,我曾經叫過‘葛振’。”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