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帝病危的消息很快傳到青靈山腰的小院。
自月九齡當麵點破他們複興前朝的計謀後,林熙之很多事也不避著她了,似乎默認了她會拋棄了“月九齡”這個姓名,接受“皇甫齡”身份。
而月九齡也懶得再去爭辯去堅持,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聽從醫囑,把身上的妄心徹底解了。
周曲送來消息時,月九齡正坐在廊下看著院裡新栽的梅花——是君子箋讓人送來的,大約知道她還惦記著皇城裡那株墨梅,無法滿足她想看墨梅的心願,就找了個十一月會盛開的梅花品種代替。
林熙之陪著她坐著,這些日子總是這樣——兩人一同坐在廊下賞梅,有時候半天都沒說一句話,隻是沉默地看著院裡的景象。
月九齡聽著他們談論,林熙之認為這是個好時機,可以借著明晟命不久矣、大燕朝堂動蕩的時候聯合他國,趁虛而入,一擊奪下大燕江山,讓其姓回“皇甫”。
但大燕到底根基深厚,想要一招斃命就需得布下天羅地網,機會僅有一次,隻需成功不許失敗。
說著林熙之便起身去屋裡給各國盟軍寫信,共商大計。
他與周曲前腳剛走,戚霖後腳就端著藥過來,將黑褐色的湯藥放在她跟前,偏頭看了一眼屋內低聲謀劃的兩人,問月九齡
“擔心麼?”
月九齡一口氣將苦澀的藥悶了下去,眉心立即皺了起來。
戚霖將桌上的茶點往她那邊遞,她卻抬手拒絕了。
林熙之特意讓人去皇城雪齋跟大廚學的手藝,糕點的味道是一樣的,但她卻不肯品嘗半口。
她喝了大半杯溫水,將嘴裡的藥味衝淡之後,才回答“我相信他。”
他是誰,不言而喻。
戚霖怔了一下,心想也對,那可是戰無不勝的顧墨玧,他能孑然一身地走到今日,靠的可不是老侯爺的蔭庇和那張臉,於是不再多言。
如今她身上的毒已解了一半,再過個半年應該就能全部解清,在這半年裡,希望彆有太大的變故。
月九齡卻沒有想那麼多,她的目光了落在院裡粉色的梅花瓣上,心想,今年又看不到墨梅花開了。
然而接下來的半年裡,還是發生了一些事。
首先是開年,大燕皇帝明晟病臥床榻近兩年,終於駕崩了。
再是太子明蔚如願繼位,當上了皇帝,改年號為蔚宗,明年啟用。
明蔚登基後便連發了三道聖旨
第一道便是下令讓三皇子明璟永久禁足皇陵,不得離開;
第二道則是將以前的“靖王黨”撤職的撤職,斬殺的斬殺,弄得朝堂人心惶惶;
第三道送到了西南邊境,訓斥四皇子明知父皇病重還總是挑起戰端,開殺戒,弄得西南邊境生靈塗炭,有損大燕的福報,即日起削去他西南統帥一職,留在封地,無詔不得回皇城。
這三道聖旨乍一看都是為了社稷民生,實則都是明蔚的自私在作祟——他不敢在這個時候對兄弟趕儘殺絕,怕被人罵暴虐無道,但又怕他們私下勾結扳倒他,隻好用這種方法將他們禁錮在各處。
但其實西南統帥對明霆而言可有可無,現在西南軍大部分軍務都是顧墨玧在理,他頂多就是蓋個印,現在撤了職正好,顧大帥可以直接決定,不用他蓋印了。
晟宗皇帝駕崩後,南蠻發起了幾次攻擊,但並未儘全力,不是要魚死網破的意思。
曾經跟隨靖王的朝臣被明蔚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剔除,如今朝廷數職空缺,尋常政務都差點無法正常處理,連邊境軍中也受到了影響,因而顧墨玧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出兵。
看著昌盛繁榮的大燕如今內憂外患,縱有四處邊境軍嚴防死守,卻也減緩不了從裡麵腐爛出來的速度。
而四境之外虎視眈眈的鬣狗都在盯著這塊腐肉,想要趁其虛弱之時,分一杯羹。
晟宗十九年五月,林熙之覺得時機到來了,親自上陣指揮作戰,和顧墨玧於兩軍陣前相見。
林熙之雖已過四旬,但人到中年除了眼尾多了些褶皺,臉色略顯蒼白以外——這倒符合他一直稱哀思過度的該有的憔悴,精神頭還不錯。
此刻他身穿輕甲,騎在馬背上,旁邊是周曲與寸昱兩員大將,身後則是五萬南蠻軍和盟軍,威風凜凜。
他看著對方為首的年輕英俊男子,禮節性十足地先開口
“久聞大名,顧大帥。”
顧墨玧身穿玄甲,手執長槍,腰間佩戴著長劍,腳邊掛著弓箭,頗有大將風範。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林熙之,雖然眼前是他的親嶽父,但同時也是南蠻國師,敵軍的軍師,他沒法不警惕,隻是四兩撥千斤地回道
“這句話該是我說才對,林國師慫恿南蠻及諸國與我大燕為敵,究竟意欲何為?”
這近兩年以來,顧墨玧並非隻在邊境打仗,也不是對林熙之一無所知了,他的話裡透著深意,也帶著濃重的質問。
林熙之不動聲色,輕描淡寫道
“打仗無非就是為了領土與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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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墨玧沒有相信他的規劃,不以為然,“若是諸位安分守己,何愁吃不飽穿不暖。”
這仗一打就是兩年,南蠻能堅持這麼久,絕非靠死撐。
而且南蠻國君就算有這麼大的野心要侵犯大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麼大的肚量容得下。
為了土地與糧食這種話搪塞彆人或許行得通,顧墨玧沒那麼容易被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