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沈時鳶用怎樣的話激他,還是溫言軟語的哄他,蕭時冕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沈時鳶的心臟,像被一張緊鑼密織的大網,慢慢攏緊,就快要透不上氣。
臨近子時的時候,蕭時冕發了熱,
沈時鳶照舊用冰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長朔將一塊冰好的毛巾遞過去,看著貴妃每一步都不曾假手於人,
心裡說不出的感歎,殿裡並無他人,他看了眼安靜沉睡的皇帝,
隻覺得二人之間,自成方圓,任何事物都插足不進去。
長朔自跟在皇帝身邊,就深知他的心意全部都屬於貴妃,
他很想和皇帝說一句——
陛下,你曾殷切盼望的,
現在就在眼前,
那麼多苦難瀕臨城下的日子,您都熬了過來,
現在,就不能為了自己,為了貴妃,再拚一把。
……
夜深人靜時分,蕭時冕身上的熱氣逐漸褪去,
沈時鳶將他身上那件染了血汙的雪白中衣換掉,
玄黑寢衣換上,沈時鳶給他係上腰帶時,
不經意間,看到他的枕下,露著一截暗紫色流蘇,
沈時鳶將那個流蘇拽出來,毫無疑問的,是那枚她親手做的香囊。
指尖輕撫過上邊的剪尾鳶,萬千思緒歸攏,
從前的一禎禎,一幕幕,都在麵前浮現。
從他逼宮登位,將她困在止鳶宮裡,
再到她逃跑被抓,那根冰涼的鐵鏈至今還有一絲桎梏之感。
還有溫清越,設計帶她逃脫,又被蕭時冕再次尋回。
這些往事,仿佛在她麵前重新上演了一遍。
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準確的說,是什麼時候,她開始慢慢不抗拒他。
沈時鳶蹙起眉,無意識的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在她認命的時候,他突然間的轉變。
極致的寧靜裡,
有水滴落的聲音,滴在暗紫色的香囊上,洇出一朵朵深色。
沈時鳶低垂著眸,察覺不到周身,散發的殤。
就那麼垂暗著雙眸,眼中的光亮,一寸寸黯淡,
拿到解藥的那一點希冀,猶如殿裡的燭火,猶如即將熄滅的燭火,殘光泯滅,遁入黑暗。
暗無希望時,一隻溫熱的大掌撫上她的臉,帶去那點水痕。
沈時鳶眨了眨眼,對上那雙如淵的深眸,
剛熄滅的希冀,就那麼重新燃了起來。
沈時鳶擦了把淚,急著湊過去問道“你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下頜遺落的幾滴冰涼,隨著她的動作,就那麼滴在蕭時冕的臉上,
有那麼一瞬,蕭時冕覺得,像是滴滴烙印在他的心口處,每一滴,都有獨特的形狀。
蕭時冕撫過她的臉,手掌落下時,又將她散落的一縷青絲纏繞在指縫裡,
呼吸凝重,卻又刻意放鬆,
“提前給你的夫君哭一哭?”
這話聽在她耳裡,異常刺耳,
沈時鳶輕輕捶了他一拳,不滿道“彆胡說。”
蕭時冕笑了笑,坐起身子靠在床上,目光懶散卻又凝著無限柔意,
將沈時鳶的手包裹在手心裡,看著她發紅的眼眶,
突然指了指殿裡的案幾,道,
“阿鳶,那上邊,有皇帝的禦璽。”
沈時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又回過頭,疑惑的點了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