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拜托您了······老師。”救了耐羅的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個相當有名氣並且經驗老道的傭兵,不過說實話他似乎不太注重個人形象的問題,耐羅一開始還以為對方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而正是這樣的人,教會了耐羅該如何在人類的城市裡生活,怎樣才能獲得有用的資源和情報,辨彆什麼事情是能夠接受的,有時候又該付出什麼代價才合適。如何識彆謊言和與他人打交道,並且還好心的幫助耐羅打通人脈······耐羅學得很快,所以在一年以後他就告彆了那個男人獨自踏上了旅行,並且因為那個男人幫助,他很快便在開始在傭兵之間小有名氣——當然,用的是假名而並非本命。因為那個男人警告過自己,用本名去接受委托會影響到自己真正的生活。
用肮臟卑劣的委托和鮮血帶來的名氣和無儘的罪惡感每日都在折磨著耐羅,但他隻能拚命地囤積財富,等到某一天這些錢足夠買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時,他才能擺脫自己現在的身份,去當一個普通的、與世無爭的精靈。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終於能在偏僻村莊安定下來的耐羅和當年救助自己的男人一樣收養了許多無家可歸孩子,他獨自撫養這些孩子直到他們可以自立成家,然後他會再去找新的孩子帶回來撫養。而就在耐羅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過上平靜生活的時候,一個奇怪的人忽然找上門來了。
“你就是耐羅?噗,彆這麼看著我嘛,我本來也沒打算動手的啊?要不是你把書嵌進我的胳膊裡,我怎麼會對你家的孩子動手?不過你放心,他們都沒事的,隻是暈過去了而已。話說回來,看看你被神詛咒的發色和瞳色······被拘束的命運將會一直伴隨著你直到你被迫放棄生命的那一刻的。”奇怪的少年說到這裡的時候放鬆手的力道以免被自己掐著喉嚨頂在牆壁上的耐羅窒息,之後他眯起自己金琥珀色的眼睛咧嘴冷笑道,“不過也正是這樣的人才需要特彆注意,因為一不小心就會給整個計劃帶來大麻煩,所以早點納入己方是最好的選擇。”
“······”耐羅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少年,但是他卻沒想到對方直接就叫出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在震驚之餘他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看向變得一團狼藉的房間,那些被麵前這個少年背後探出的蒼白手臂掐住脖頸的孩子們的確沒有受傷,但這個狀態下他們很快也會窒息而死。而他現在魔力已經耗儘,再加上武器都被敵人收繳,所以根本沒有辦法幫助這些孩子。
這應該算是走入死地了。
“耐羅先生,我要請你幫忙做幾件事,以及在你完成這些事情之後,我就會把這些孩子好好的還給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立刻逃走,因為你應該還有其他的道具沒有使用吧?一個人逃走還是沒有問題的。”少年說到這裡的時候,特意讓一個年齡不過五六歲的孩子來到耐羅視線最近但又無法觸及的位置,然後他從風衣下抽出匕首在這個女孩柔軟的臉頰上比劃,“如果把這個小姑娘改造成奇美拉的話,應該會很有趣吧?不過我可不太喜歡小孩的臉呢······”
“什麼事?”耐羅在沉默一下後問道,同時他鬆開了自己握住羊皮卷軸的手。
“我有幾樣有點重要的東西需要你幫忙拿回來,之後你還得陪著我雇傭的其他幫手去一個地方,當然以你的身手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不用太擔心啦!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得在你身上留下咒文才行。”對耐羅的態度相當滿意的少年抬手掀開了蓋住自己右眼的額發,露出了沒有眼珠隻剩下一個可怖黑洞的右眼,之後他將戴著指環的手指伸進眼眶內攪動,“可能會有一點點疼,你可要忍住哦!”
“求求你放過我吧,拜托了!我真的除了入室搶劫和偶爾偷彆人的錢包之外,就沒再做過彆的壞事了!而且,而且,我家裡還有孩子要照顧呢!我還不能死啊!”當最後的同伴那半截暴露出內臟、骨骼、猩紅肌肉與白色脂肪的屍體像失去支撐的破麻袋一樣倒在地上,其中血腥的內容物如粘稠的水一般傾瀉在地上時,感覺到恐懼得喘不過氣來的威澤爾終於向後倒在了地上,之後他便感覺到自己雙腿之間一股熱流湧出。不過現在他已經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死神正在向自己靠近,而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跪在地上祈求對方放過自己一馬。
原本隻發生那些被威澤爾搶劫的人身上的事情,有一天卻在這家夥的身上再次重現,他應該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親眼看見同伴在麵前彆人殺死,然後自己跪地求饒的場景。
最開始這個全身裹著深灰色鬥篷的瘦小男子從屋頂上跳下來的時候,他並未引起威澤爾和他的同伴的警惕和注意,因為在黑耗子街有不少這樣相互追逐尋求刺激的家夥,這些無事可做的人甚至能從這條街較大的排水管道裡鑽出來。不過引起威澤爾注意的是這個家夥掀開地鬥篷下時露出的穿著包裹住脖頸的長筒狀衣領邊緣呈折疊葉片形的黑色緊身長袖衫,衣領與胸口布料交接處有扇狀開口裸露出部分皮膚和鎖骨,而手肘處布料有著十分明顯的相連的菱形開口。當長衫背後用銀紫色和淺綠色染料染過的絲線刺繡著紫丁香的花卉,上身腰部兩側圓形開口處纏繞的淺金色布條與腰間由藤蔓與獸皮編製的“v”形腰帶相連,從腰部到麵前的布包形狀由大到小的有序分布著,長衫左側衣料長於右側垂在腳踝處。下半身同樣是緊身布料製成,由螺旋狀和條紋狀花紋的深棕色長褲的下擺塞入了過膝的獸皮長靴內,在褲管兩側縫合處使用布條穿插固定······這是個職業病,因為威澤爾在隊伍中的任務就是把目標詳儘的畫下來,所以他總是會將一個人從頭到腳的觀察一遍,甚至連較為明顯的胎記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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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梁上金色的刺青,眼圈厚重的黑色眼睛以及左眼疑似失明,眼皮上和嘴唇下的痣······就在威澤爾努力觀察這個奇怪的青年的樣貌並回憶自己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的的時候,他注意到“大個子”蘭澤斯正非常不客氣地捏著左拳向著那個半閉著無光澤左眼的青年靠近,而他開口時噴出的唾沫差點濺在了對方的臉上“喂,小子你突然跳下來是要嚇死誰啊?哦,我懂了,你是強盜對吧?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今天可就倒黴了!我們也是窮凶極惡的強盜呢,不留情殺死了好多人的那種!你這樣的麻稈在我的拳頭下可是撐不過一分鐘的!”
“不、不是的。我隻是受、受人委托來取一樣東西······並不會打劫你們。”瞬間感覺到一股汗臭撲麵的耐羅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之後他移開視線咽了咽口水開口道,“你們的雇主,叫阿奇帕德······對吧?”
“······東西?什麼東西?”長相猥瑣而且和猴子一樣精瘦的沃特在轉了轉自己發黃的眼珠,之後他陰笑著開口道,“雇主那邊可是說了,如果來接頭的人說不出要帶走的東西的名字,我們是有權力不交出來的!”
“就是,就是!把名字說出來啊!不說名字的話我們是絕對不會交給你的!”瞬間明白了同伴話裡的意思的眾人紛紛壞笑著應和道,除了臉色越來越不好的威澤爾,此刻他已經想起麵前的這個家夥是誰了,甚至已經萌生出了立刻逃跑的想法。
真是一群被金錢驅使的豬玀,不知道接受雇傭的規矩嗎?看著麵前這些人類的反應,心中焦躁與厭惡頓生的耐羅極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他伸出自己戴著露出手掌的皮製手套的手,然後將手套慢慢地摘了下來“我的雇主······也說了一件事,他說如果你、你們這些家夥不願意把拿東西交出來的話,我就有權利動手處理你們。”
“哈?處理我們?就你這家夥?你他娘的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原本就在強忍笑意的蘭澤斯在聽到耐羅的話之後忍不住仰起頭來發出了極富嘲諷性地笑聲,但是下一秒他的笑聲便戛然而止了,因為他忽然消失了。不過所有人都看見原本站立在那裡的蘭澤斯變成了一堆混雜著樹根與石塊的潮濕人形泥土雕塑,而隨著時間流逝,這座人體結構並不嚴謹的泥塑開始不斷地崩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怪物!是怪物!”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站在蘭澤斯身旁的少年,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將腰間的武器抽出來就被踩著土堆躍起的耐羅用雙腿夾住了腦袋,之後便是頸骨被擰斷的脆響。借助即將倒地的屍體,耐羅再次輕盈地躍起,然後他在空中對著腳下向自己擲刀的男人展開雙手,於是瞬間兩個足有浴缸大小的木盆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並瞬間傾倒將裡麵渾濁的汙水澆在了那些男人的身上,而木桶則被飛來的刀貫穿然後直直地墜落下去。
“呸呸呸!腳臭味!”毫無防備直接變成落湯雞的沃特吐出了嘴裡的水之後乾嘔起來,隨即他便因為肩膀被貫穿的疼痛而發出尖利又可怖的哀嚎,同時他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了疑惑和驚恐的情緒——剛剛明明沒有任何人靠近他,但是肩膀卻被他自己丟出的刀給貫穿了。
“可惡,你這個長耳的混蛋!今天我要把你的耳朵割下來喂狗!”同樣被潑了一臉水的威澤爾隨便抹了抹臉後咬牙站起,但他才剛剛站起來握緊武器,就被隊伍裡唯一的魔術師席琳推搡到了一邊“讓開讓開,不會戰鬥就躲一邊兒去!其他還活著的注意躲避,我要用魔術了!”
“汙穢黑暗的九頭之蛇海德拉,無慈悲吞噬生靈的雷之精靈,你的奴仆在此祭獻之物······”這個外表相當年輕的金發魔術師在詠念咒語的同時,用沾著同伴血的手指飛快地在地上書寫術式,之後她還捏碎了掛在脖頸上的水晶項鏈,釋放了自己儲存已久的魔力。
雖然可能隻是自己的感覺,但威澤爾注意到這條街巷的空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暗和潮濕,同時如同扭曲蛇形的熾白電流自空氣中閃現並發出刺耳的劈啪聲。電流遊蕩轟鳴,電光耀目,他逐漸意識到自己的皮膚開始隱隱發麻,並且看見頭發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行漂浮了起來。
居然有魔術師,這下有點兒不妙了。為了保證要帶走的東西的完整,我可不能在這裡用魔法······感覺到皮膚因為電流而有些酥麻的耐羅皺了皺眉,之後他便落地舉起雙手投降“停,如果在這裡使用這個魔術的話,你和你的同伴都會死的。而我則可以利用轉移魔法立刻逃走,然後再來回收我需要的東西。所、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哼,如果我用全力釋放這個魔術,就算是你這個‘風之獵手’也絕對逃不掉的!而且你以為我會對這種情況沒有防範嗎?”聽了耐羅的話之後,席琳毫不畏懼地咧嘴笑了起來,之後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這些家夥身體的某一部分因耐羅的魔法不翼而飛,而嫁接在那個部位的不是木板就是周圍可見的垃圾和雜物,血從傷口中噴湧而出染紅了遍布汙水坑與糞便的地麵,熾白的電蛇遊動並咆哮不休,但也無法掩蓋傷者的哀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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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看樣子你不是家族的人。這種不正規的術式,你應該是沒接受過正規教育的‘野路子’吧?”略略為麵前席琳的來曆感到吃驚之後,依舊給人一種無生氣感的耐羅便再次攤開了手掌,讓對方看到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如你所見,我的魔術用完了。不過魔術道具倒是還有一個,但也不是攻擊類型的道具,所以希望你也撤銷當前的魔法,我們倆還可以好好談一談。”
“·······本來我就想找個機會把這些臭男人全部除掉的,因為和這些家夥在一起完全不是出自我本願······嗬,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不然我可沒有這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儘。作為報答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兒的!”此刻終於不再隱藏自己對這些又自大又貪婪,而且相貌也相當可憎的男人們的厭惡的席琳咧嘴冷笑,而就在她準備將啟動魔術的魔力注入完成的術式中的時候,她忽然感覺有誰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腳踝。於是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結果驚恐地發現是身上插著好幾把刀,眼睛滿是血絲仿佛要流出血淚來的沃特——這個老奸巨猾的淫棍居然還沒死!
“你這個婊子居然敢這麼做!今天我就要拖著你下水!要死我們一起死!”沃特說到這裡的時候用儘最後的力氣抓住了席琳的裙子,然後一口咬在了她細長白嫩的小腿上。而在劇烈疼痛的刺激下,席琳放棄了啟動魔術,轉而用自己鬆木手杖敲打這個男人沒有一根頭發的腦袋“放手!放手啊!你這個老淫棍就不能乖乖去死嗎?如果不是你這個家夥的話,我肯定不會做這些齷齪地勾當,我本來應該去學院學習的,全都怪你,所以給我去死吧!”
機會!意識到這是個機會的耐羅毫不猶豫地邁動雙腿急速奔跑起來,而幾乎是瞬間他便來到席琳的麵前抓住了她摁在地上的右手,之後他凝視著對方充滿了絕望和驚恐的眼睛說道“永彆了。”
“如果你現在把東西出來的話,我就放過你,不過如果再讓我見到你的話,我就讓你永遠和泥土呆在一起。”這個人之所以能活下來,大約是因為的確還沒有到他受懲罰的時候吧?深知傭兵中沒幾個手是乾淨的耐羅在沉默了一下後開口道,而威澤爾聽了耐羅的話之後毫不猶豫地從背包中取出了那副被奇怪布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畫,然後用雙手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在這裡!這個就是雇主要求我們從自贖會的倉庫裡偷出來的東西!啊,我保證我沒有打開過,絕對沒有!”
“這個外麵有特殊的封印,像你這種普通人也根本打不開。當然,蠻力破壞的話還是沒問題的。”略略閉起左眼的耐羅在接過東西後便直接將它夾在了臂彎下,隨即他重新戴上了手套,“我奉勸你趕緊離開這裡會比較好,如果你不想跟著屍體變成焦炭的話。對了,你的另外一個同伴在大約三百米至外得田地裡,應該還沒死,你可以去把他挖出來。”
在浮士德魔法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的梅西爾久違地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她夢見原來那個被翠綠的常春藤與風見藤密集纏繞,外觀如同被打開的黃金鳥籠一般的涼亭;夢見自己美麗的母親和那盞立著栩栩如生瓷鳥的精致茶壺;夢見那個時候還能無憂無慮歡笑的愛麗和莉莉絲,以及和她們一起在湖邊放聲合唱的時候;夢見和自己病菌坐在馬車的駕駛位上,抬頭仰望星河璀璨夜空的蜜莉恩······還夢見了那頭仿佛由陽光創造而成,散發著美麗而耀目金光的巨龍,隻是那頭巨龍從未麵對自己,她總是頭也不回地走向遠方。
“······”本來梅西爾想要張口呼喚那頭背對自己越走越遠的黃金龍的名字,但是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都發不出聲音。於是她邁動雙腳開始奮力奔跑,並且伸長手想要挽留那個其實早已離去的友人。不過很快她發現自己與黃金龍之間的距離正在一點點的拉遠,同時腳下的草地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近黑的沼澤,一隻隻沾滿了粘稠漿液的小手從沼澤中伸出並順著她的小腿向上攀爬,最終纏住她的身體將她向下拉拽。
感覺到驚恐萬分的梅西爾想要掙紮和呼救,但是她發現自己依舊發不出聲音,而且身體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冰冷而僵硬,她隻能看著自己一點點地被那些手覆蓋、拖拽,最終沉入了沼澤之中。她在冰冷與黑暗之中毫無止境地下墜,然後無數的光自黑暗的更深處向上飛去,就像是遠古冰原上由守望者升起的群星。
梅西爾掙紮著睜開眼睛,看著這些散發溫暖光芒的發光體從自己身邊急速掠過並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內,之後她奮力向上伸出手,試圖抓住某一個光點“彆走······請不要離我而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梅西爾頗為茫然地盯著繪滿了複雜花紋與詭異人像的天花板,之後她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並習慣性地扭頭看向床邊。在那裡她的惡魔們正把兩個紅皮膚的小鬼摁在地上,用墨水在他們的臉上畫各種幼稚的塗鴉,同時她注意到地毯上散落著各種木製或者銅製的遊戲道具——看樣子在她醒來之前,這些家夥就已經玩過一局了。
“早上好,各位。”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不自覺露出笑容的梅西爾歪頭輕聲說道,“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如果不想被過去的黑暗追上,就隻能不斷向前,即使失去愛的人也不能停止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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