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舟身著玄色繡金紋錦袍,外披黑色狐裘,頭戴玉冠,風采依舊。
但仔細看,好似,瘦了些。
自衢州一彆,段晏舟送曾外祖離去後便沒了音訊。這近兩個月來,蘇婉清滿心擔憂,安王餘孽虎視眈眈,他卻如石沉大海。前幾日惠和與鐘姐姐提及,隻說樂王因尋他不得,在家大罵其不講義氣,獨自逍遙。
蘇婉清聽到這些的時候,心中難免有些擔憂。
安王餘孽籌謀已久,也不知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今日,當看到他安然出現在眼前,蘇婉清隻覺心間那一絲陰霾瞬間消散,仿若暖陽破霧,重歸安寧。
蘇婉清和段晏舟靜靜地在院子裡走著,四周靜謐得隻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久彆重逢,兩人竟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卻又不知該先吐出哪一句。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咚——咚——咚——”,渾厚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悠悠回蕩,三更了。
段晏舟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嗓音帶著一絲沙啞,那是久未開口又或是旅途風霜的痕跡,卻又有著彆樣的磁性,仿若低沉的琴弦被輕輕撥動。
“新年好。”
他輕聲說道,那個“好”字的尾音微微往上提了一下,帶著無儘的眷戀。
就好似他今夜特地前來,就是來說這麼一句的。
蘇婉清微微一愣,片刻後才朝著他展顏一笑,回應道“新年好。”
兩人開始交談後,那因許久未見而產生的疏離感,仿佛冰雪遇暖陽般漸漸消融。
蘇婉清抬眸看向段晏舟,眼中滿是關切“曾外祖可好?”
段晏舟笑道“朱老大人一切都好,我給他安排的地方很是合他心意,現在能吃能喝,身體硬朗著呢。”
蘇婉清聽了,安心地點點頭“那就好,多謝你。”
“還是不問我他們具體在哪?”
蘇婉清搖搖頭“越少人知道,他們便越安全。”
段晏舟輕咳一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緩緩說道“我送完朱老大人之後,又回了一趟衢州,在那裡查到了一些重要線索,因此耽擱了許久,直至今日才趕回京城。”
說罷,他目光溫柔地看向蘇婉清,“你這兩個月過得如何?可有什麼新的頭緒?”
蘇婉清一聽,來了興致,將心中積攢許久的疑惑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我到冀州遊曆一番,發現冀州的女子比南邊的女子要開放許多,所受束縛甚少。不過,這背後卻是有緣由的。冀州常年征兵,二十年前更是戰況慘烈,家家戶戶留下的男丁寥寥無幾,女子們被迫承擔起更多的責任,參與到各種事務當中,這才漸漸打破了一些傳統的束縛。”
她微微皺眉,繼續說道,“可我思來想去,總不能為了讓女子能夠擺脫那些陳舊的條條框框,就故意把所有地方都變成冀州那樣吧?況且如今的冀州,局勢漸穩,我發現那些女子似乎更願意呆在家中,回歸到以往的生活模式。”
蘇婉清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她看向段晏舟,道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段侯爺,我一路走來,見過許多身處困境之人,也曾想儘辦法去幫助他們。可奇怪的是,那些人她們似乎對我伸出的援手並不熱衷,比起改變現狀,她們更願意呆在自己原有的舒適圈裡。”
段晏舟眉頭微皺,眼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說來。”
蘇婉清微微歎了口氣,回憶起在去冀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一幕“我在途中遇見一個女子,她的丈夫好賭,為了還賭債竟要將她抵押給彆人做典妻給旁人生孩子。”
“我見她可憐,便出手幫她,給了她十兩銀子。我問她願不願意跟我走,隻要她願意,我會幫她和離,讓她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蘇婉清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可那女子卻沒有同意,反而緊緊抱著她的丈夫。她雖感激我的幫助,但卻堅定地說不想和相公分開。”
說到此處,蘇婉清緩緩抬起雙眸,眼中滿是憂傷與迷茫,恰似一隻在迷霧中迷失方向的小鹿,透著無助。
她望向段晏舟,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傷感“段侯爺,我真的不明白。她與相公成婚僅一年,這短短一年裡,她相公染上賭癮後便對她拳腳相加、惡語相向,他們並無子嗣,她為何不願離開,非要留在這如深淵般的火坑呢?”
蘇婉清有些激動地踱步,“我擔心她是害怕我是壞人,於是又提議,我幫她和離後送她回娘家,可她還是拒絕了。你說這是為什麼?如果他們都隻願呆在自己的舒適區,如果我還堅持要幫他們,是不是我反倒是那個壞人?”
她看著段晏舟,扯出一個冷笑“就好像那女子,覺得去當彆人的典妻,也好過這個惡毒的人,讓她和她的相公分開。”
段晏舟靜靜聽著,瞧著蘇婉清那憂傷迷茫之態,心中疼惜。他略一皺眉,沉思瞬即,輕聲道
“現在,你有這份善心,已然難能可貴。這世間之人,各有各的苦,也各有各的堅持,我們有時難以理解,卻也需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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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望向遠處的夜空,繁星閃爍,仿若世間眾生的命運交織,“那女子不肯離開,或許是被舊有的觀念所縛。在她心中,‘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她可能害怕和離會遭受世人的唾棄,更畏懼未知的未來。即便現在的生活痛苦不堪,可那也是她熟悉的痛苦,熟悉會給人一種虛假的安全感。”
他轉頭,目光落於蘇婉清身上,眼神深邃溫和“你絕非壞人,你的善良是照進她黑暗世界之光,隻是她尚無勇氣追隨。我們無法強改他人之選,能做的,是在其願變之時援手。仿若暗室之人,我們無法迫其醒,卻可在其睜眼之際遞燈。”
段晏舟輕歎氣,續道“再者,每人對未來的期許不同。於你,離開打罵她的丈夫是福,於她,維持破碎之家,亦是一種幸福。”
段晏舟欲再勸,卻見蘇婉清雙眸忽亮,宛如星辰。
蘇婉清決然道“我懂了,侯爺。”
就在段晏舟以為她知道,自己能救的隻是那些願意被救的人的時候。
蘇婉清卻道“我不僅要救那些願意被救之人,還要與幾千年來這個社會對女子的規訓作對,我要告訴她們,從來如此,並不是對的!”
段晏舟望著她,眼中光芒閃爍,終是笑了。
這笑,有對蘇婉清聰慧之賞,亦有對人世複雜之歎。
除夕夜,二人這番言語,似對世間又多幾分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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