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儘,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儘。
那是菩薩摩訶薩埵的境界。
何肆隱約感覺像是重回了無色界第三層之中,沒有這般修持的何肆,沒有宗海師傅的提攜,隻能是自業自得,苦果自食。
是惡墮。
野廟篝火之前,楊寶丹還想再次嘗試一下那種溫柔而羞澀的觸感,卻是忽然見到何肆鼻衄,兩條紅褐色鼻血流出,濃稠且腥臭。
腋下流汗,身體臭穢。
楊寶丹頓時心悸,她連忙伸手扶住何肆雙肩,搖晃起來,焦急道“水生,你怎麼了水生?你彆嚇我啊?”
何肆就像一片浮萍,被楊寶丹搖曳,任由她如何呼喚,都無法醒來。
“你到底怎麼了啊?”楊寶丹大驚失色,六神無主。
何肆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狀態,向內求無己,向外求無聲,似乎隻能處在那無儘的墮落之中。
心慌,卻是感覺不到心的存在,想要掙脫,卻也感受不到束縛。
楊寶丹淚如雨下,將何肆抱在懷中,隻能是一聲聲呼喚,何肆聽不到,也做不了回應。
因為那不是他,隻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無所謂黑暗之中,何肆感知不到任何存在,他以那不存在的生來就擁有的對軀殼的掌控,妄圖抓取些什麼。
千裡之外的毗雲寺中,宗海和尚忽然驚覺,目眩魂搖,踉蹌起身,又是跌跌撞撞。
晦暗的禪房之中,他慌不擇路,幾次跌倒,最後竟是膝行肘步,直到爬到那存放比丘所持的十八物之地。
一把打翻了托盤,滿地摸索,終於在十八物之中,踅摸到了那一口戒刀。
與此同時,何肆忽然感覺到了自己右手的存在,就像是被謫仙人王翡奪舍之時,他右手握住大庇的一刹那。
“宗海師傅!”
宗海和尚五體投地,朝向西郊,虔誠道“尊者慈悲,再叫我救他一次。”
京城西郊,豸山蝙蝠寺後山石窟,藥師琉璃尊佛眉眼低垂,眼看眾生。
宗海和尚又道“又諸菩薩、於遭怖畏諸有情類,能為救護。謂於種種禽獸、水火、賊、怨敵、家主、宰官、不活、惡名、大眾、威德、非人、起屍、魍魎等畏,皆能救護;令得安隱。”
似乎尊者不語,便是慈悲。
宗海和尚目露金光,站起身來,肌膚香膩,妙若蓮花,纖塵不染。
他當即上前一步,卻是跬步,沒有騰身千裡之神足通。
宗海和尚頓時麵如死灰。
原來尊者不語,便是不救。
宗海和尚知道神通不及業力,故而自己此番言語無法抵至何肆耳中,但他依舊開口。
“小何施主,呼者常不痛,當自救痛者。”
京城外城,墩敘巷何家之中,安睡之中的何葉再次夢囈,隻是這一次,她不再是旁觀者,也不曾墮入夢中,她隻是喃喃呼喚道“小四……”
墮落之中,大音希聲,一默如雷。
何肆心念一起,“二姐?”
何葉又是安睡之中含糊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何肆有些苦澀頹然,“我可能回不來了……”
睡在何葉一旁的何花還未安歇,聽見妹子呢喃,也是輕語道“這傻丫頭,又是夢到小四了?”
“姐!”
何花自言自語,自述衷腸道“你在哪裡啊,我好想你……”
何肆此刻隻剩一個念頭,他必須要回去,回家,家裡有人在等他。
與此同時,已是四品守法境界巔峰的屈正,此刻攜木刀,踏闊步,快逾馬匹,忽又站定豎眉,叱罵道“什麼玩意兒,隔幾天就要死一次?真等不及我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