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沒問有沒有炒肝,那是缺心眼兒了,柳泉居做魯菜聞名,這些山東早點也是地道得很。
他姑且也算半個山東人了,母親齊柔,舅舅齊濟都是祖籍山東。
卻不禁想到這大戶人家的一天開支也不容小覷啊,不知道那喬家堡幾千人是怎麼維持日常的?
看到何肆並未施展障眼法的樣子,眾人微微吃驚,卻是沒有說什麼。
何三水問道“寶丹呢?”
何肆回答還睡著呢。
屈正卻是促狹問道“這丫頭不會是累著了吧?你倆昨晚沒乾什麼吧?”
何肆搖搖頭,對於師伯這脾性早習慣了。
陳婮規規矩矩吃完早點,還是有些拘束,何肆想到昨天也沒和她好好打聲招呼,就對她說道“嬸子,咱家屋子挺多的,你就安心住一段時間吧。”
陳婮想要道謝,屈正卻攔住她不讓謝,劉傳玉發現今天的何肆行住坐臥一切如常,開口問道“身子好些了嗎?”
何肆點點頭,說道“有勞劉公公掛念了,已經都好了,能聽能看,能跑能跳。”
劉傳玉微微皺眉,起身走到何肆身邊,替他查看身體狀況。
瞬間舒展眉頭,隻是不為叫他人看出端倪,卻是傳音入秘道“你怎可貪圖一時之快,如此輕賤身體?”
何肆同樣以氣機回應,“若是還有機會來承擔這次竭澤而漁的代價,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若是不能,這革囊也不會為他人作嫁衣裳。”
何三水一臉堆笑問道“劉公公,小四的身體怎麼樣了?”
“已經全好了。”劉傳玉話說一半,有些違心,何肆的傷是都好了,但是以後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
何三水愣了愣,有些異想天開地問道“全都好了?那眼睛呢……?”
何肆笑道“爹,你拿手給我比劃個數。”
何三水聞言抬起右手手掌。
何肆回答,“五。”
何三水愣住,這怎麼沒眼珠子都能看見?
旋即又是不去想太多,兒子好就好。
楊寶丹這才從耳房中走出,揉著惺忪的雙眼,看到膳廳之中都是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懶惰,一一問好過去。
何三水聽她叫了自己一聲“爹”,也不好意思叫她不用客道,畢竟桌上還有許多客人呢。
所有人吃完早飯之後,何肆提出要出門一趟,去有福茶肆,昨天和那白氏說好的,叫她幫自己留意汪靈潛,想著今天再去碰碰運氣。
自然是要帶上假寶丹的,看著這小夫妻如膠似漆的樣子,何三水沒有多說什麼,這裡最幫不上忙的就屬他家這幾人了。
昨夜自己抱著師兄的大辟在正房做了一晚,收獲頗豐,從中學到了一套削腐刀法,還有自己師父這一脈的三式刀法也是精進不少,以及屈正自創的老龍汲水。
曾經人屠看上的形而上,技進乎的何三水,如今徹底從雲龍變井蛙,卻也腳踏實地起來,可惜是無法一步登天,若許他三年五載,江湖之中又該多一位大器晚成的刀法大宗師了。
可惜彆說是三年五載,就算是日,也不會有多,如今那天老爺的一道念頭與宗海和尚相互掣肘。
真身卻還在化外,雲端裡看廝殺,至於那些心懷鬼胎的謫仙人,或許各自為政,誰也不肯做出頭鳥,但如今局麵,絕對是一觸即發。
人人不爭先,卻人人恐後。
畢竟那將謫仙人體魄捂得死死的劉景摶,難得暴露出來這麼一個無主之物,並且大方地表示君可自取之,他們自然是趨之若鶩。
何肆拒絕了所有人的陪同,隻帶了楊寶丹出門,自己又不是沒有自保之力了?
楊寶丹還是挽著何肆的胳膊,出門在外,何肆施展起障眼法,不然就太駭人了,兩人一同漫步,晨曦的陽光灑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
楊寶丹低頭看著地麵,邁著輕盈的步子避開每一條石縫間的雜草,中秋時節,小草枯黃,卻依舊嘗試冒頭,就算這條中軸大街人聲鼎沸,絡繹不絕,每天每月、曆朝曆代如此。
楊寶丹玩性大發,逐漸演變成了跳房子的遊戲,卻在蹦蹦跳跳間,始終不曾放開何肆的手。
何肆望著她的少女心性的動作,微微出神,這的確像是楊寶丹會做出來的事情,可她偏偏不是……
一人走路,一人蹦蹦跳跳,沒過一會兒,楊寶丹忽然不動了,苦著臉。
何肆體貼問道“你怎麼了?”
楊寶丹看著他,楚楚可憐道“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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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愣了愣,旋即莞爾一笑,“不是剛吃過早飯嗎?”
楊寶丹低聲說道“我沒吃飽。”
何肆不解道“怎麼不多吃些?”
楊寶丹帶著幾分羞澀道“這不是怕咱爹娘笑話嗎?”
何肆略帶無奈地歎息一聲,歎服道“您倒真是入了化境了啊。”
楊寶丹咯咯一笑。
何肆說道“你就放心大膽地吃唄,反正有二姐兜底,誰能笑話你啊?從我上桌開始算,她早上吃了兩個大火燒,一碗筷糊粥,三塊甏肉,十五個水煎包……”
楊寶丹帶著幾分詫異,“你倒是記得牢。”
“這不是算賬呢嘛,想著以後要準備多少嫁妝,才能保證把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然後不被男方休了。”
何肆如是說,實則就是有些心煩意亂,沒事找事做而已。
楊寶丹笑道“你還想著以後啊。”
何肆說道“念想總還是要有的,萬一就實現了呢?”
楊寶丹點點頭,說那挺好的。
何肆說道“馬上就到有福茶肆了,再陪你吃一頓吧。”
楊寶丹問道“有炒肝嗎?”
何肆點了點頭,這話說得,在京城,哪個鋪子沒炒肝啊?
楊寶丹麵帶幾分回味,說道“還記得我們在晉陵縣的鶯花寨中的時候嗎?你騙我說你要吃炒肝,三言兩語就把我支走了。”
何肆腳步一愣,站立原地,語氣微微發冷,“你為什麼知道?”
楊寶丹聳聳肩,不答,繼續自說自話道“後來我啊,沿路找人打聽了許久,去了當地一家名叫德泰恒的老字號酒肆,給你找了個在北京掌勺過的師傅,讓他做出來的炒肝,當時我偷偷地嘗了一口,一點都不好吃,瞧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嗎,還以為是他做的不正宗呢,後來我帶著炒肝回到鶯花寨中,你卻不辭而彆了,那花娘小禾說你走了,我當時以為是你死了,差點沒嚇死我……”
“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何肆死死盯著假寶丹,麵色陰鷙,心裡升起莫大的恐懼。
楊寶丹笑道“你還是明知故問,我早說了我就是你的寶丹啊,你非不信,就隻會自欺欺人。”
何肆很快平複心情,壓住心中軒然大波,不再說話,隻是拉著楊寶丹繼續朝著封丘巷走去,事實上也沒走幾步路,有福茶肆就在眼前。
何肆沒看到汪先生,將楊寶丹放下,說道“要吃什麼自己點,除了豆汁彆點就好,其他口味好不好吃兩說,你至少都吃得來。”
說完何肆就去往二樓的德譽齋餑餑鋪,買了些中秋糕餅,還有常吃的餑餑,慣例還是等新鮮出爐的,付了錢就下了樓。卻見楊寶丹和那白氏相談甚歡,不止點菜的樣子。
這小小茶肆,難得來了生麵孔,熱情一些也是應該的,就圖一個常來常往,這是正常的生意經。
白氏見到何肆,並不意外,和他打了聲招呼,“來了啊。”
何肆笑著點頭,說道“一碗炒肝,一屜包子,在這吃。”
現在已經過了清早了,棚子底下空桌許多,白氏見到何肆坐到楊寶丹身邊,心想兩人指定認識,那果兒口音一聽不是本地人。
白氏有些好奇,就多嘴問了句,“這是你家客人啊?”
其實她跟何肆也並不相熟,連他名字也才知道不久。
隻是惦念著他和自己男人都蹲過局子,所以有些同病相憐的親近。
何肆還沒開口,楊寶丹就先一步出聲道“我叫楊寶丹,是他媳婦兒!”
何肆沒有否認,楊寶丹自然是自己的寶貝媳婦兒,這話不算假。
白氏眼神一頓,沒想到這何肆還娶了個外地媳婦兒,當即笑道“什麼時候定下的啊?都沒見你帶出來過。”
何肆解釋道“也沒倆月,昨個她剛來京城。”
白氏點了點頭,和善笑道“第一次見啊,你媳婦兒應該是南方人吧,我給她燉一碗糖水雞蛋,甜一甜,不要錢。”
楊寶丹害羞地低下頭,輕聲道“謝謝嬸娘。”
白氏開心地答應一聲。
何肆付了錢,剛想詢問汪先生的事情,白氏也似乎想到什麼,說道“昨天晚些時候,汪先生來了,我和他說起了你的事情。”
何肆麵露驚喜,連忙問道“嬸子,汪先生他怎麼說的?”
白氏麵帶幾分尷尬,卻如實說道“汪先生說你宴無好宴,二葷鋪他是擔不起再去了。”
何肆聞言微微失神,旋即釋然一笑,“我知道了嬸子,麻煩你了。”
白氏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疊幾次,用米粒隨意粘住的黃紙,遞給何肆,說道“這是汪先生叫我交給你的,說今天卯時之前要是見不到你,就沒必要等了,直接扔灶洞裡燒了就好。”
白氏一直奉汪先生為神人,他交代的話,自己不敢忘,看看現在的時辰,應該還是卯辰之交吧?不算壞了汪先生的囑托。
何肆看不到天色,判斷不出時間,卻是大喜過望,雙手接過黃紙,連連道謝。
白氏沒有多說什麼,她沒這麼大的好奇心去探究,莫名覺得那不是自己能摻和的事情。
楊寶丹好意提醒道“卯時快過了啊。”
何肆聞言大吃一驚,著急忙慌打開黃紙。
才想起自己瞎了,伏矢魄能幫他看清形質輪廓,甚至明察秋毫,卻是無法辨彆顏色。
簡單來說,色境有二,分為顯色和形色。
所以這著墨紙上的文字,何肆是一個字也得看不到哇。
看著何肆愣神,楊寶丹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楊寶丹輕聲笑道“你怎麼不看啊?哦!我忘了你沒有眼睛了,拿來吧,我給你看看。”
何肆卻是當作沒聽見一般,當即出聲,對著還未遠去的白氏說道“嬸子留步。”
白氏停步,轉身問道“怎麼了?”
何肆覥著臉道“小子不學無術,大字不識一個,能麻煩您幫我看看這紙上寫了什麼嗎?”
白氏也犯了難,說她認識的字也不多。
楊寶丹站起身來,柔聲說道“我認識字,我幫你看。”
何肆不動聲色,沒有回應,他寧可信白氏都不敢信這假寶丹啊。
白氏卻是麵露古怪,這對小夫妻,怎麼男人連自己婆娘識不識字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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