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靈而言年華易逝、對天地而言鬥轉星移。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時間的流逝,匆匆向前,從來不曾回過頭看一眼。
可時間從來都不存在,真正存在的,隻有那對真靈誕生之初便從未停止的消磨。
所以自己若還有機會醒來,最好的結果,所剩的時間也不算太多了。
無所有處雖然沒有時間,但停宙之處卻也停不下消磨。
所以即便是無色界的四空天,其中生靈,也並非常住不壞,隻是相對比有色界眾生的壽命更長遠些。
逆水行舟,故地重遊,兩次十一年夜航船,兩次五年的無色界無所有處苦修,何肆現在的神魂,大概是近乎知天命的老者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除了武人,即便是千金之子,壽昌者也實在太少。
那些從宗海師傅處問來的人生經曆,也隻是宗海師傅以他心通知悉的自身記憶再口述一遍,沒了便是真沒了,無法找回。
刻舟求劍,緣木求魚,終究是虛假的。
但何肆聽父親何三水說過,有算命的說他能活八十四歲,也算是耄耋之年了。
如果所言非虛,那便還有三十八年,算不錯了。
其實何肆記憶還有許多缺失,其中在那西方極樂淨土之中的一千二百年殺伐,更像是催命符一樣懸在頭頂,現在是宗海和尚替他兜底,此劫懸而未決,終是大患。
隻是前因後果,何肆在夜航船一遭,還在與宗海和尚共同踏入虛幻的極樂淨土安養世界之前,所以現在的何肆尚不知情,故而不知者無畏。
劉景摶歎了口氣,“和你這種自作聰明的人說話,就是費勁。”
何肆笑道“都是宗海師傅教得好。”
劉景摶語氣略帶蠱惑,問道“你難道不好奇這和尚到底是何身份?即便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也講究一個當自救痛者,不煩觀音力,可他為什麼會一直守著你一人呢?這合乎情理嗎?再者說,你現在就是一張白紙,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告訴你的,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嗎?”
何肆輕蔑笑道“真是好粗鄙的挑撥離間啊。”
劉景摶繼續攛掇道“但也十分中肯不是嗎?”
何肆說道“我可不是白紙一張,這麼久過去了,對於自己的處境,大概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劉景摶饒有趣味,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何肆雲淡風輕道“不外乎又是一場奪舍,還乾脆利落地抹去了我全部記憶,多半再一再二,還是那王翡,他倒是吃一塹長一智。”
劉景摶忽然顯化身形,拊掌而笑,稱讚道“不錯不錯,你真的很聰明。”
如此作態倒叫何肆疑心又起。
話不投機半句多,不想被他左右心識,於是何肆直接送客。
“慢走,不送。”
劉景摶的聲音卻是帶著幾分輕笑,毫不在意道“還有最後一點兒時間,我就不先走了,免得我一走那和尚又要出來了和你瞎說什麼了。”
何肆也不知道自己被王翡奪舍之後,究竟過去了多久,自己隻能潛藏在這兩段並不真實流動的時間之中,其餘一切的記憶,都已經被抹除。
若是知道這才過去不到小半日,何肆一定苦笑搖頭,王翡啊王翡,也沒見你玩得有多好。
何肆暫時也沒想到可以奪回身體的方法,而且真的回去之後,回歸的何肆,並不見得會比洞悉何肆所有記憶的王翡要真上多少,隻能說是物是人非。
不過見招拆招,總是不帶怵的。
何肆輕聲道“劉景摶。”
“嗯?”
“擒賊先擒王,罵人先罵娘,我並不是針對你娘,我隻是針對你。”
聽這些嘴硬兼備服軟的話,劉景摶愣了愣,然後點頭,輕聲道“懂了。”
何肆卻並未安心落意。
隻見那在無所有處化出形體的劉景摶咧嘴一笑,眼神冷厲道“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啊,就憑這一句話,你這螻蟻就想要我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玩不起就彆玩,我生氣起來,可從來是不管不顧的。”
何肆不言,到底自己還是稚嫩,如此言語,貽笑大方了。
劉景摶循循善誘道“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何肆笑了,竟也是慢慢顯化出身形來。
自然是有宗海和尚的神通裹挾的緣故。
隻見何肆有鼻子有眼,難得的清秀少年樣貌,卻是對著劉景摶打躬作揖。
劉景摶以為他要服軟,卻聽何肆說道“多謝天老爺以德服人,叫我知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
劉景摶的麵色微冷,沉聲道“何肆,你這腦子,看起來有些問題。”
大概是應了那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劉景摶勸降不成,拂袖而去。
這是自己第二次在他身上折了麵子。
好在事不過三,沒有下次了。
接下來,這一息尚存的何肆如何蹦躂,就並不如何重要了。
“李且來,快一百年了,咱們就好好過過招吧。”
隨著劉景摶的離去,何肆終於看到了宗海和尚。
宗海和尚眼裡帶著些許心疼,看著何肆,輕聲道“彆哭……”
何肆含淚搖頭。
對著宗海師傅跪伏下去。
一如那化外的小和尚,又去跪那金裝在外的泥菩薩。
宗海和尚不再言語,也是消散,隻能感歎。
神通不敵業力。
(一直在問宗海師傅為什麼要對何肆這麼好,其實之前就隱隱解釋過了,現在算是直接挑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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