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吼之下,乾清宮內再無聲息,落針可聞。
卻遲遲不見袁飼龍現身,陳含玉麵色愈加難堪,眼裡閃過一絲狠意,對著庾元童說道“去慈慶宮,找不到袁飼龍就把香函給我帶一半來。”
庾元童微微錯愕,這帶一半是什麼意思?
如今陳含玉與袁飼龍的關係算不得多融洽,不得不做些準備,就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逼也要逼他現身。
曾經在京越大瀆之畔,陳含玉見到過袁飼龍賜下丹藥給何肆身邊那個喑蟬房女黃雀,幾乎是能頃刻療愈傷勢的玄妙之物。
庾元童知道陳含玉不會無的放矢,當即就要聽命行事。
可剛要動身,就見袁飼龍姍姍來遲,一臉無奈道“你小子還真是瘋狗亂咬人啊,香函那小妮子招你惹你了,連帶她作甚?”
陳含玉盯著袁飼龍,一字一句道“幫個忙,去趟關外,撈個人。”
袁飼龍直接搖頭,“我答應過李且來,自囚皇宮十年,現在才將將一年,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陳含玉怒罵道“你裝你媽呢裝?這皇宮你都進進出出多少次了?彆說是京城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何肆在折江鬥白龍那一回你也在場!”
袁飼龍絲毫不覺得尷尬,笑道“以前方便不代表現在也方便,現在這時候去北狄,不是找死是什麼?”
陳含玉眼含嗔火,袁飼龍這話一語雙關,便是說劉伴伴此行是找死去的?
“元童,還愣著乾嗎?”
庾元童卻是猶豫了,陛下威言逼迫一個謫仙人,東宮雖近,但凡人尚有匹夫一怒血濺十步的說法,自己如何敢離去?隻怕到時候鞭長莫及,也是追悔莫及。
袁飼龍雙眼狹出一個危險的弧度,看著陳含玉,冷笑道“你還真是病急亂投醫啊,你真覺得能拿一個丫鬟的性命來威脅我?”
陳含玉也是譏笑道“我管這麼多作甚?我隻知道,你不喜歡被威脅。”
袁飼龍搖頭道“彆試探了,真幫不了,不是我坐地起價。”
陳含玉不敢思索太多,隻怕機關算儘太聰明,劉伴伴那邊的危局定然是刻不容緩了。
“再幫我一次,李且來要是上門,我幫你鏟。”
袁飼龍嗤笑道“賴蝦蟆打哈欠——口氣不小,真出了事,你擺得平?”
陳含玉沉聲道“什麼條件?你隻管漫天要價,我絕不就地還錢。”
袁飼龍沉默片刻。
陳含玉卻等不及道“你能待價而沽的時間可不多了,咱們之間,還不到分道揚鑣的時候,彆覺得你這回袖手旁觀隻黃了一樁生意,實際上卻廢了一段情誼。”
袁飼龍抬頭,笑道“行,再幫你一回,但和上次一樣,隻是祭劍,不管結果如何,損耗的是你離朝國運,你心裡有數,這次沒有李且來兜底,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了。”
陳含玉咬牙切齒道“可以!”
庾元童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說話,私心壓過了公心。
袁飼龍又說道“且不論結局如何,你得給我蓋個空印,我要什麼暫時沒想好,到事後再清算,希望你言而有信,彆和我推三阻四,拉拉扯扯。”
陳含玉隻道“君無戲言。”
袁飼龍當機立斷,招手道“龍氣?”
陳含玉問道“我身上的夠嗎?”
袁飼龍道“一國之君,當然足夠,怎的?上次給你老子立長生牌位的時候也給自己準備了一塊?”
陳含玉搖頭,“哪有自己給自己立牌位的?”
袁飼龍一臉可惜了的神情,“那就隻能去那還未修繕好的奉先殿裡挑挑揀揀了。”
陳含玉道“倒是不用,內閣首揆薑青乾剛奏疏過,說他在家裡給我立了長生牌位,希望我勿藥有喜,如山永安。”
袁飼龍點了點頭,“倒是也能拿來用,比現做的要快些。”
不待陳含玉說話,袁飼龍的身影好似鏡花水月,複又凝實。
隻是手裡多了一塊碩大的木質鎏金牌位。
正中寫著“當朝寬仁純孝皇帝萬歲萬萬歲長生祿位”。
一邊是“皇天降祜而表靈”,一邊是“百神奔走以來扶”。
其餘小字也是數不勝數。
袁飼龍遞過牌位,笑道“來,自己給自己的牌位開個光。”
陳含玉當即問道“我該怎麼做?”
袁飼龍雲裡霧裡道“致感神明,心誠則靈。”
“裝神弄鬼!”
陳含玉麵色不悅,卻還是閉上眼睛,給這塊一看就是良工巧匠製作的長生牌位上了些莫須有的心念加持。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陳含玉又要禍禍老陳家的家底了,上次沒能救下父皇,萬請這次救下劉伴伴吧,切莫再叫我身邊親近之人凋零了。”
一時之間,熾然念生,諸聖加持,陳含玉手裡長生牌位燃起黼黻龍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