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緩緩閉上了眼,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柔軟得好像剛曬好的絲帛…他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平靜了許多。
“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巴爾轉身走到桌旁重新坐回凳子上,幾隻小黃雞搖晃著身子紛紛從暴食元帥腳邊散開,思緒仿佛飄回了五百年前。
“是啊,莉迪亞也這麼說…”
………
那是第四次神魔之戰接近尾聲的時候。神秘代行者消失不見,原本分而治之的魔族和人族再次爆發了戰爭。
雖然戰爭的焦點永遠是七名勇者與魔王,可身為飛蠅一族的普通戰士,巴爾依舊有著為族群爭光的信念,始終活躍在塔爾蘇斯帝國北境戰場的一線,隻不過相比於帝國的強勢,魔王軍始終處於收縮後退的狀態。
“彆管那些了,趕緊走吧…人類要打過來了。”一名身材壯碩的甲蟲魔族手持七八根長矛,滿臉焦慮地看向站在森林邊挖坑的年輕飛蠅。
“可是,我想把他們埋起來。”年輕的巴爾抬起頭蹭了蹭頭頂的觸角,將兩名死去多時的飛蠅屍體挪進坑中。
甲蟲魔族輕哼了一聲,搖搖頭拎著武器便不再過問,指揮官下達了撤退的命令,但那是給他們甲蟲一族的,這些長著薄薄翅膀的家夥是死是活跟他關係也不大。
巴爾看著腳下再也不會動的同族,神色裡沒有太多悲傷與憐憫…他們都是為了部族而死,是光榮的戰士!
………
楓葉逐漸飄落,積滿了這處遭遇戰的戰場。一層層薄土丟進坑中,巴爾緩緩閉上眼向魔神禱告了番後,才撿起武器向後離開。埋葬屍體花了些時間,但好在人族的部隊沒追上來,巴爾算著時間立刻往預定行軍的方向追去。
直到月光升起,掉隊的飛蠅才喘著粗氣看見了魔族的軍營,隻是…他卻從遠處的光亮中感到了一絲不妙。
“怎麼會…”巴爾手中的彎刀慢慢鬆開,滿眼驚駭地望著那一片火光以及劈啪作響的爆燃聲。魔族的營寨已經化作一片廢墟,幾乎被魔法的火焰摧毀殆儘。
這種破壞力…難道是遇上了勇者?
巴爾的思維不斷轉動,可卻好像是被卡住的齒輪一樣,時不時就會卡殼。然而他還未來及靠近軍營,一陣鑽心的痛感便從後心蔓延至胸前。
巴爾低著頭,眼看著一柄染血的利刃從自己胸膛抽出,而後他便被一腳踹翻,倒在了泥土中。飛蠅碩大的複眼被塵土遮蔽,可仍舊能看見一小隊人族士兵正躍過自己,向著營寨另一邊走去。
他們…在收繳戰利品?巴爾模糊的意識中隻留下了這個印象,年輕的飛蠅忽然感到一陣輕鬆,原來…部族已經徹底戰敗了嗎。
持續的疼痛和寒冷逐漸侵襲著巴爾,他漸漸昏迷了過去,腿腳變得麻木冰冷,或許自己就會這麼死去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的巴爾猛得聽見一聲驚呼,而後便是摔倒的聲音。他的身體一顫,竟然重新睜開了眼。
溫熱的陽光穿過林間灑在這片廢墟焦土上,而在自己麵前,一名帶著頭巾的人類少女正摔坐在草木灰中,她手上挎著的籃子也翻倒在地,裡麵的蘑菇與野果散了一地。
人類?啊…是自己把她絆倒了嗎?巴爾的思緒飄忽且遲鈍,他隻是輕輕呼著氣,借著複眼望著無數個人類少女的倒影。
“呀!”少女輕揉著腰,眉頭剛舒展開便慌忙從地上爬起,她滿臉畏懼地看著還未死透的魔族,猛得從翻到的籃子裡摸出一柄匕首。
啊…還真是笨拙啊,防身的武器也不隨身攜帶,放在籃子裡又有什麼用呢?巴爾自知失血過多已經快要不行了,腦海中倒是開始胡思亂想,甚至為眼前笨拙的少女擔心起來。
“你,你…你還活著嗎?你不要過來啊!”少女雙手握住匕首,彎著身子不斷向後挪步,似乎對巴爾十分畏懼,“呀!”
少女隻顧得警惕瀕死的魔族,不料往後退步時竟被一塊石頭絆倒,再次摔在了地上。
還真是笨啊…巴爾看著手忙腳亂的少女,意識卻逐漸遠去,他掙紮了兩下,前肢緩緩伸開,但隨即又癱在地上。迷迷糊糊間他似乎隱約看見了少女逐漸靠近自己的腳步。
………
“唔……”巴爾並沒有被死去的戰友們帶走,而是在昏迷了數日後悠悠轉醒。鬆木的氣味,混合著淡淡的花香彌散在四周,讓他感到一陣舒適。
眼前的景色也變成了木屋與茅草棚,巴爾剛想起身,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又再次讓他倒回了床上,而這一番動靜卻似乎驚醒了旁邊趴在桌旁熟睡的少女
戴頭巾的少女嘩啦一聲站起,而後驚慌失措地跑出木屋,但仍舊好奇地露出半個腦袋趴在門旁向內看去。
是她救了自己?為什麼…一個人族?巴爾好奇地望著門口的少女,一時間空氣就這麼凝固住了。
“謝,謝謝…”恢複了些許力氣的巴爾,輕聲道了謝,而門外的少女也忽然身體抖了下,似乎沒想到魔族也會說人類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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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少女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忽然像是受驚的兔子般噠噠地跑離了小屋,巴爾想叫住少女卻又牽扯到了傷口,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
………
直到傍晚,少女才帶著籃子返回了木屋,裡麵裝了些蘑菇與野菜,但她還是不太敢進屋,總擔心蘇醒過來的巴爾會攻擊自己。
“吃吧…”少女將熱騰騰的蘑菇穀物粥放在了巴爾床頭,而後就像躲避瘟神一樣跑了出去。巴爾側著頭,望向木碗中緩緩升起的熱氣,卻隻能苦笑。
門外的少女又觀察了巴爾一會兒,見他似乎沒能力自己吃東西,又開始猶豫煩惱起來。直到粥快要放涼了,她才緊咬著嘴唇悶著頭走進木屋,將木碗輕輕端起。
“你,你不能咬我啊!”
巴爾儘力點頭,少女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將碗中的食物喂給巴爾。但從她的表情上來看,似乎卻還是有著不安。
“你怕…怕我嗎?”
“啊?”少女似乎並沒有想到巴爾會忽然開口,不由嚇了一跳,勺子裡的粥也都灑了出來。她生氣地看了巴爾一眼,而後用力點點頭。
“怕…為什麼還要救我。”多日未曾進食的巴爾終於感受到了食物的溫暖,他不解地看著這個充滿矛盾的少女。
明明這麼害怕,為什麼當時不用匕首刺死自己,豈不是省事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