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四方傭兵團天缺一角,有位兄弟率先離開了人世。
這是凱巴留在特瓦德丹必然會有的下場。對於這一結局,四個人都不會有絲毫的意外。包括凱巴自己都知道,他不大可能從這場戰役中活下來。
即便是麵對其他三個極為現實的人兒,凱巴這一死,還是帶去了足夠的震撼與心悸。這種心靈上的震動,就像是把一滴水滴進海裡,很難說這滴水對海造成了什麼影響,可是你不能否認,它的的確確來過,它就是這麼真實的存在過。
當然了,艾爾文知道凱巴的死訊是在一段時日之後了。不過在他離開特瓦德丹的時候,已經意料到了,不然他也不會在空艇駛離特瓦德丹上空的時候,那般用力的告彆,在心間告彆。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你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凱巴既然做出他的選擇,任何結果他都得擔著。
這不像是在薩留希那些荒唐的時光,做任何事都有身後的家族在那撐著。
不過既然凱巴是十分樂意如此的,那想必他靈魂安息的那一刻,應該是快慰的。
如果他能再撐上一會,哪怕是一小會,應該會更加的快慰才是。
因為那輪灰日——有芒光乍現!
命隕之迫,如一朵灰蓮,綻放了!
在這血腥而暴戾的獰惡戰場,在這骸骨與死亡交織的修羅煉獄,在這充斥著不公的凶險世道,綻放了!
朝著世間萬物,朝著芸芸眾生,迸發出那難以直視的光芒!
那灰芒所到之處,灼人肌膚,毀人身骨,毀神兵,斷利刃,遇山削山,遇水斷水,揚九天之塵,遮青天白日。讓所有置身在鹿角坡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深切地感受著,感受著這個灰暗且混沌的世界。
而那雪青色的芒點,也隨著四散的道道光線,溢散了。
那個叫雋雲·源康的女子,把她在這世間存在的所有證明,消融了。
可她對這個世界的印記,卻清楚存在著。
寰世一方,殺入富茲中軍腹地的那些將士,死傷慘重。修為差一點的武道與魔法師,都已經化成了一灘灘灰水,上麵冒著亮銀色的粉塵,再無人形。
如宸朱這種反應快一點的,拉了幾個富茲步卒擋在身前,才將將活下命來。可他的一條小腿,因為不慎露在外麵,此時已然能見到那腳踝的骨節了,脛骨更是“不知羞赧”的在那露著。
萊梧倒是見性極快,在那灰芒射下的一瞬間,已然舉起盾牌當著身前,不過右手小臂上仍有一段被那芒光灼到,此時血肉與膿水已然交混在一起了。
以富茲方主帥為代價的命隕之迫,帶走了寰世一方約三萬多人。
也就是說,除開艾頓帶來的那一萬多嫡係,薩留希貴族們組成的新軍被雋雲這一記命隕之迫,通通帶走了。
得虧艾頓的那些嫡係見多識廣,撤離的及時,不然寰世這次西進的兵團要全軍覆沒在鹿角坡。
不過此地以後也不應該再叫鹿角坡了,因為戰場兩側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山丘,都已被那些灰芒夷為平地了。
而望著那恢複了原貌的朗空豔陽,富茲的將士們開始接受一點,那就是——他們的主帥陣亡了!
雋雲以她性命為代價,阻礙住寰世一方對於陣地的侵襲。
然而主帥的陣亡並沒有讓這些富茲士兵有任何士氣上的低落,反倒是刺激了他們。他們眼中充斥著滔天怒火,這還剩下四萬多的富茲士兵,個個誓要為雋雲報仇雪恨。
而在那灰芒乍現的一瞬間,急速飛開的艾頓,此時也回到了戰場上空。
他看著己方陣地上那血肉模糊的場景,恨得咬牙切齒的。
在他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雋雲確實是一個合格的對手,自己不該輕視於她的。
任何對於對手的不尊重,都有可能為其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也許就是這次雷薩為何讓艾頓單獨領兵的緣由吧。
不過現在還在他能夠控製得範圍內,雖然人數上非常劣勢,但是他的嫡係身經百戰,和富茲這些臨時拚湊的軍隊不同。
再者,這瞬間被夷為平地的空曠戰場,太適合騎兵的發揮了。
雖然富茲一方的將士們,人人視死如歸,但是麵對那一騎當千的緬因精銳發動排山倒海般的騎兵衝陣,他們也隻得用性命來堵住戰線上的缺口。
冷靜下來後的艾頓,指揮沉著機敏。靠著聲東擊西迂回牽扯的打法,他手底下這一萬精銳很快就撕開了富茲軍陣線的口子。況且,艾頓這回是親自參戰了。由他領著騎兵衝殺,根本無人敢擋。
反觀富茲這邊,在沒有統帥調度的情況下,每個兵員完全憑著個人意誌在搏鬥。他們在扛了數番進攻之後,終究落了下風。
然而這剩餘的四萬多人,沒有一兵一卒給雋雲丟人,皆是死戰不降。他們生生戰至傍晚才被全數剿滅。
當斜陽懶懶劃過艾頓手中畫戟的時候,這位寰世帝國軍方第一人心中竟覺一絲疲倦。夕陽似乎都有些看膩了,艾頓自己也已經記不得這是他第幾次領軍衝陣了。麵對那剩餘不多的富茲軍,看著他們還在結著反騎的方陣,他心底裡不由得湧起一股佩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