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自己會跟著砂仁死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黃柏、茅根死呀。藥水煎好後,黨參抱著黃柏,瞿麥抱著茅根,各用一根筷子,撬開他們的牙關,將藥水一調更一調更的灌下去。
黃柏那裡,吞下去的藥水太少,嘴角裡流出來的藥水太多。
黨參痞子說“瞿麥,藥水莫灌了!灌下去,也沒多少用。我們兩個人,趕快到澧州城裡的桂花山,法國人的教堂裡,哪怕是去偷,是去搶,也得把那種專用藥,偷回來!搶回來”
瞿麥搓著手,說“好!”
瞿麥對茅根半跪著,哭著說“哥哥,黃柏,你們兩個人,聽清楚了,我們就去尋找救命的藥,無論如何,你們得堅持!堅持!堅持!”
茅根從喉嚨裡,隱約“嗯”了一聲,黃柏卻沒有回答。
黨參和瞿麥,狂奔五十裡,到雞叫頭次,趕到二渡口。
若是到了陰曆九月,一連十來天,陰雨綿綿,我們西陽塅裡的人,習慣稱之為爛九月。而現在的西洞庭湖這邊,毛毛細雨,下了一二天了。
如果說,人若是不走運氣,即使睡在三層樓上,也會沾水氣。
我二伯父瞿麥,蹲在二渡口碼頭土地廟的屋簷下,正在思考著早一點渡過江的辦法,冷不防,一條四五斤的重的偷咬子狗,凶狠朝我二伯父的後腰咬過來。
我二伯父已經來不及躲開,向右邊一閃,左胳膊正好緊緊地勒住了大惡狗的脖子,也許是二伯父太過悲愴,也許是太過憤怒,右手掄起缽子大的拳頭,雜亂地砸向狗頭。正好,第一拳便打瞎一隻狗眼。
緊接著,第二拳,第三拳,挾著雷霆般的威力,帶著呼嘯的風聲,每一拳,穩穩地,猛烈地,打在狗頭上。
開始,被我二伯父勒緊脖子的大狗,還能發“嗚嗚嗚”的低叫聲,兩條後腿,還能在地麵上亂踢亂彈。
我二伯父連續打了四五十拳,狗頭的血,濺滿了二伯父的上半身。
黨參痞子勸我二伯父,說“你和狗慪什麼氣?純粹是浪費力氣。”
我二伯父再擂幾拳,這回,專擂狗鼻子。狗的鼻子,是狗的命罩,打爛了,狗必死無疑。
將狗一丟,果然,那條大黑狗,嘴巴裡,鼻孔裡,飆出幾條血線,狗肚子劇烈起伏幾下,四條腿顫抖幾十次,過了半刻鐘,竟然死了。
我二伯父說“黨參哥哥,你不曉得,我打得不是狗,打的是狗一樣的人!砂仁哥哥,若不是被逼迫走投無路,怎麼會來西洞庭湖做扮禾佬?幾根老骨頭,怎麼會埋到湖邊,喂黑泥鰍子?嗚嗚嗚!”
一個穿黑綢緞的胖漢子,手裡提著一盞鏡燈,朝瞿麥凶狠狠地說“哪裡來的畜牲,竟敢打死我的寶貝,你不要命了?”
這時候,渡船的碼頭上,陸陸續續,走來一些趕早渡的人,看到瞿麥和穿黑綢緞子兩個人,像是兩條鬥紅了眼的公黃牯牛,生怕自己被誤傷,悄悄地溜到一旁。
“狗是我打死的,你小子,有意見嗎?”瞿麥說“如果有意見,請問問我的拳頭!”右臂一揚,拳頭上的狗血,飛濺過去,落在胖漢子的臉上。
胖漢子看對方凶神惡煞的樣子,心裡有點慌張,表麵上,卻說“老子的寶貝被你打死了,還不允許老子有意見?”
瞿麥陰沉著臉,喝道“滾一邊去!有意見,你到廁所裡去提!你莫在我的麵前稱老子,再惹我發火,不然的話,像打狗一樣,幾拳捶扁你!”
瞿麥放開腳步,走到湖邊,雙手合掬一捧水,洗去臉上、胸口上、手上的血。
那胖漢子見機會來了,忙叫指兩個手下,各拿一條扁擔,在背後,向瞿麥的頭上砸下去。
瞿一從水中看到兩個影子直撲過來,向右一閃,一個掃堂腿,掃到右邊一個,另一個,收不住重心,直接撲到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