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英徑直來到添章屋場,問外婆“外婆,外公呢,他到哪裡去了?”
我大奶奶曉得,我大爺爺最疼的就是公英。於是問“公英,你找外公做麼子?”
公英說“有一位客人,要和我外公說個事。”
“什麼樣的客人?”我大奶奶說“我去見客人,不是一樣的嗎?”
“外婆外婆,那個人客人說,他隻見我外公。”
我大奶奶問我七姑母紫蘇“哎,七妹幾,你爺老倌到哪裡去了?”
我七姑母說“剪秋的兒子,茱萸把爺老倌喊去了。”
我大奶奶埋怨道“不曉得怎麼回事,你爺老倌,天天往劉家屋場跑。七妹幾,你把你父親喊回來。”
公英說“不麻煩七姨,我自己去就行了。”公英的小姑母,訂的親,是剪秋家的大兒子茱萸。去茱萸家裡,公英是熟門熟路。
我大奶奶說“你從屋後麵的界基爬上去,路太陡了,容易摔跤,最好用手扯住石墈上的水竹子。”
“外婆,我曉得。”
公英跑到剪秋家裡,看見外公和剪秋爺爺,坐在大柑子樹下的石條子上,抽著旱煙,講什麼話。
公英說“族長爺爺好。”
剪秋說“公英乖。”
“外公,我家裡來了一位客人,他點名要見你。”公英說。
“好咧。”我大爺爺說“公英,我跟你去見客人。”
我大爺爺轉念一想,這個客人,莫非是搞革命的人?便對剪秋說“剪秋,你和我一起去吧。”
剪秋說“好吧,我跟你走動走動。整天呆在家裡,愁著愁著,愁得身上發了綠黴。”
我大爺爺抱起公英,舉起頭上,公英雙腿夾住外公的脖子,雙手攀住外公的額頭。
外公問“公英,那個客人,說過什麼話?”
公英說“那個人說,他是個扮禾佬,剛從安鄉院子回來。”
提到扮禾佬三個字,我大爺爺心裡一沉。茅根他們五個人,做扮禾佬,這麼久不回來,肯定出了大事。這個扮禾佬,肯定有茅根他們的消息。
我大爺爺放下公英,嘴唇發抖,步履急亂,和剪我一道,走進我大姑母金花的院子裡,隻見一個花白胡子的中年漢子,臉色鐵青,一個人獨坐在長條的春凳上。
“大叔。”那人見我大爺爺走來,連忙站起身,雙手抱一個拳,算是施禮。說“我叫白術,從這裡往東,過廟山壁,羅家壁塅,再往北,新河塅裡人。”
“我曉得。我外孫子芡實,拜寄在羅家壁屋場,算八字的羅跛子門下。”我大爺爺說“新河塅往上,便是下木山,馬鞍石。”
“大叔,我們關起門來講話。”
“公英,你到外麵去玩。”我大爺爺吩咐公英。
公英走後,我大爺爺立刻閂上通向院子的後麵。問“你是不是想告訴我,茅根他們,出了大事?”
“是的,我不敢隱瞞你。”白術低沉地說“大叔,你是老江湖,我要告訴你的,其實,你應該早曉得了。”
我大爺爺枳殼,關於茅根他們五個扮禾佬下場的猜想,曾經有一千個,有一萬個,但最後一個死字,我大爺爺枳殼,不敢猜想。
我大爺爺說“我曉得,茅根他們五個扮禾佬,這個時候,還沒回來,肯是出了什麼大事。我有這個心理準備。”
白術說“大叔,既然你有心理準備,但我勸你,先站穩個樁,免得過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