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表現得特彆配合。因為要通過新人培訓,才能有機會見到所謂的潘總,隻有見到所謂的潘總我才能進行我的騙局。
我跟強子、大勇他們天天混在一起,經常跟他們講我在雲陽、南洋、寶安、珠港、京都的經曆,為了增加自己的傳奇色彩,還一頓添油加醋。
就這樣,幾天之後,我成了大勇的偶像。
自從第一天接我來這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曉霞,我還以為她被這個傳銷組織勸退了,後來聽強子說是被潘總派去接大客戶了。
說實話,除了這個地方是搞傳銷的之外,這裡的人對我確實還不錯,幾頓酒一喝就交了實底。
通過這幾天的深入了解我才知道,像曉霞這樣的女孩,他們誆過來的不止一個兩個。
有時候為了完成組織交給的業務量,他們經常會到勞務市場或者附近的學校轉悠,以招暑期工的名義,騙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孩進來搞傳銷。
有些容易洗腦的,就變成了曉霞這個樣子。要是反抗得很過分,他們對這些人也有自己的處理辦法。
至於具體用的什麼手段,他們不願意告訴我,說我以後就會知道。
“阿明,沒辦法啊,成功的道路上誰還沒有點瑕疵,這些年輕人,我們也給過他們希望了,你說是不是?”強子勾著我的脖子說。
我點了點頭,但是心裡非常地悲哀,其實傳銷最大的惡毒不是騙了人們多少錢,而是它給絕望的人希望,讓他們以人格為代價,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卻不自知。
新人培訓的最後一天晚上,我正在宿舍裡睡覺,模模糊糊地聽到有人慘叫,從睡夢中驚醒。
我從床鋪上摸起來,打開宿舍燈,發現宿舍裡麵一個人都沒有,門大開著。
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於是急忙穿上衣服,往聲音的方向找過去,順著走廊拐過去,就看到二樓男廁所的樓下站著一圈人。
我湊過去往裡麵一看,人群中間蹲著好幾個小孩,其中有一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流了一灘血。
陳大勇正站在中間打電話。
“潘總,現在人怎麼弄,是送到吳總那邊嗎?幾個學生半夜想從廁所逃跑,被我們發現了,然後一心慌從上麵掉下來了。摔成這樣了,還能用嗎?行行行,那你派個醫生過來吧。”
這是我到了賓陽之後第一次聽到吳總的名字,他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之前李學飛的手機上,吳總在短信裡威脅李學飛要用他的器官還錢。
現在看來這個地方遠不是做點傳銷那麼簡單,他們說的“有自己的處理辦法”,大概率就是這麼處理。那個吳總說的話應該也不隻是單純的威脅,他們可能真的在做這種買賣人體器官的非法生意。
我的腳底冒出一股涼氣,來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就是個簡單的傳銷公司,現在看來並沒有那麼簡單,我打起了退堂鼓,為了錢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顯然不劃算,還是早走為妙。
我左右看了看,大部分人都被這陣動靜吵醒後,圍了過來,現在倒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
趁著這會兒沒人注意,我急忙悄悄溜回宿舍,在陳大勇床下的紙箱子裡,翻出了我的手機,又分彆摸了幾個人的口袋,拿到了幾百塊錢。
一個星期的功夫,我已經把這個大院子摸得很清楚了,自行車棚後麵的圍牆柵欄裡有兩個柵欄的空格,我發現的時候試了一下,我這身板剛好能卡出去。
我趁大家不注意,出了宿舍大門,按照記憶,慢慢摸到了自行車棚後麵,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我隻能用手指一個一個劃拉著柵欄,直到摸到了一個稍大的空檔,心裡一喜,然後我試著側身出去,很順利,半邊身體已經來到了柵欄外麵,心裡一下子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背後突然照來一束手電筒的光,然後一隻手抓住了我還在柵欄這邊的手臂。
我一回頭,正對上陳大勇的眼睛,沒有絲毫感情,就像是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我驚恐的打了個冷戰,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緊張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然後,隻聽陳大勇陰冷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高誌明,你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陳大勇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從柵欄外拽了回來,然後塞進了一輛麵包車。
同車的還有剛才那個摔在地上的學生、兩個壯漢,還有一個穿著便衣的醫生,此時正在給那個學生止血。
但我想,這個醫生止血的目的,也許並不是為了救這個學生的性命。
我看著醫生身邊準備的各種手術刀,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也會變成這個學生的樣子,甚至有可能還會更慘,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是就這麼認命,那就真的沒有一點生還的餘地了。
我一邊腦子瘋狂轉動,想著各種各樣的辦法,一邊用畢生最低賤的語氣,對陳大勇說“勇哥,我錯了,誤會,真的是誤會,我就是想出去抽根煙。”
陳大勇今天仿佛和平時換了個人一樣,就跟從來不認識我似的,一路上,無論我喊多少聲勇哥,他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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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車最後停到了政和路一家不知名的照相館門口。
整條路上空蕩蕩的,彆說是人,連一條狗都沒有。
陳大勇敲了敲門,裡麵有人接應。我被摁著頭塞進了照相館。
照相館門臉不大,前廳擺著三腳架、遮光板和各種道具,塞的滿滿當當的,人要側著身才能穿過去。
穿過走廊,照相館的後麵還有一個挺寬敞的院子,院子連接著一個藍色鐵皮廠房。
“趕緊走,磨嘰什麼?”摁著我的壯漢不耐煩地說。
我扭頭繼續向陳大勇求饒“勇哥,我真的錯了,您就饒過我這一回,我讓我姐給你們打錢,我姐夫巨有錢,真的。”
“高誌明,你不是吹著自己膽兒挺大的嗎,走南闖北的,還在煤礦見過殺人。”平常時候陳大勇的這口湖北方言總讓我想到紅姐,讓我覺得十分親切,但是現在卻隻感覺陰氣森森。
壯漢嘩地一下拉開藍色鐵皮廠房的卷閘門,門裡麵是個加工作坊,聳立著機器和傳送帶。陳大勇拉下開關,機器轟隆隆的響,傳送帶開始動起來。
這是一台垃圾粉碎機。
我突然意識到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