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輝啊!”周總擠進人群,踉踉蹌蹌的朝著教學樓跑去,由於跑得太急,他頭上的假發被風吹掉了,耷拉在左邊耳朵上半掉不掉,露出鋥亮的大腦門兒。
這樣一副好笑的模樣,現場卻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因為就在前方教學樓的樓頂上,站著一個搖搖欲墜的男孩。
“小輝,彆犯傻!你快回去!”周總扯著喉嚨大聲朝男孩喊話,男孩卻像沒有聽到一樣。
十分鐘之前,我正和周總坐在南山路的咖啡館裡談生意。
這家咖啡館的環境很好,陽光會穿過梧桐樹葉灑進落地玻璃窗,咖啡豆的香味飄蕩在房間裡,坐在這裡的多是拿著電腦辦公的白領或是像我們一樣談事情的人。
周總帶來了他的童裝品牌企劃書,我評估過後覺得信心滿滿,現在的大人給小孩花錢毫不手軟,不愁找不到合作方,要是這單我幫他成功拉來投資的話,周總少說也要給我包個十萬八萬的紅包。
可是這樣的好氣氛,卻在周總接完電話後消失殆儘。
周總接起電話還沒說兩句,臉唰的一下就白了,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
我問他和投資方見麵安排在什麼時候,他卻猛地站起身來,胡亂抓起車鑰匙,說孩子出事了,他要趕緊去學校。
我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開不了車,隻好開車送他過去。
到了周總兒子在讀的采荷中學,我才發現,消防車和警車已經把教學樓前的大路圍得水泄不通,樓前拉起了警戒線,外麵圍滿了學生和老師。
我抬頭往上看,那男孩長得瘦瘦高高的,雙腳站在天台的外緣,兩隻手向後拉著欄杆,眼睛盯著樓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總在樓下撕心裂肺地喊,他卻始終不說話。
“兒子,你這是要媽媽的命啊!”旁邊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你現在站在這裡,對得起我和你爸爸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嗎?”
“是!我是罪人!我對不起你們!”聽到女人的話,站在天台上的男孩突然說話了,“我今天就把養育之恩通通還給你們!”
男孩說著,鬆掉左手,身子向前傾斜,試探著準備往下跳,他往下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叫。
天台上,有個女警已經爬了上去,但男孩情緒激動,根本不讓人靠近。
“小輝!”我見勢頭不對,一把搶過旁邊老師拿來的喇叭,大聲喊話,“你知道跳樓摔下來有多疼嗎?你的手、腳、四肢,都會摔斷!肋骨和脊椎也會骨折,更可怕的是,摔到地麵之後人不會立刻死掉,你會清晰地感受到斷了的骨頭從身上穿出去……內臟和腦漿,會像豆腐腦兒一樣被震碎!你也不想讓朋友看到你的這幅樣子吧?”
男孩顫抖了一下,左手重新抓住欄杆。
我知道他把我的話聽了進去,嘴裡繼續喊道,“我聽你爸爸說你很喜歡漫畫對不對?可是你要是現在死了,以後很多新出的漫畫可就看不到了,多可惜呀,《火影忍者》的結局你就再也看不到了!我已經跟你爸爸說好了,以後不再給你報補習班了,你想畫畫就去畫,你做什麼他們都支持你!”
在來的路上,我已經在周總斷斷續續的傾訴中,拚湊起了事情的起因。
周總夫妻望子成龍,當初花了二十萬把兒子周明輝塞進了當地最好的中學——采荷中學,但入學後的周明輝成績完全跟不上,還經常因為上課偷偷畫漫畫被老師約談家長。周太太知道後氣得不行,一口氣給周明輝報了三個課外補習班,而且禁止他進行任何與學習無關的社交與娛樂。半年前,周明輝出現了用小刀自殘的現象,但夫妻倆當時沒當回事,隻以為是兒子到了叛逆期。
“他們真的同意?”周明輝的聲音混在風裡,隻聽得到隱約的詞句。
周總這時反應極其迅速,一把拉住老婆,邊拚命點頭邊大聲喊著,“真的!是真的!兒子,以後我們再也不逼你了!”
周明輝充滿防備的站姿變得鬆懈,這時天台上的女警瞄準時機飛身撲過去,死死抓住他胳膊,把他從欄杆外拖了回來。
這事過後,周總把我當成了大恩人,拉著兒子要和我認乾親,還要送我棉紗廠百分之二的股份。
周總是做紡織生意的,手下有兩個絲綢廠,一個棉紗廠,我們是在越商聚會上認識的。
二零零九年在鬆江,我和紅姐差點死在鄭老板手裡,那一次多虧小虎留了後手,我們才死裡逃生。
離開鬆江後我們隱姓埋名躲了很久,差不多一年後才重新開始活動。經曆了鄭老板這一遭,小虎死都不願意出國讀書,隻說這個家還需要他,於是考了之江大學的研究生,我和紅姐就跟著一起來了廣陵。
來廣陵後,我憑借著閱曆和口才打入了本地商圈,原本想重操舊業,沒想到卻經常有人來找我谘詢討主意,我漸漸發現幫人牽線也是門生意,於是就順勢成了一名職業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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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認親宴沒有定在外麵的酒樓,而是在自家請客。我知道,在家裡請客吃飯,才是真正親熱的表示。
上門後,我發現他們家彆墅的地理位置特彆好,從露台往山下望下去,能看到國家美術學院校區的灰牆黑瓦。
酒桌上,周總帶著周明輝向我敬酒,我看著一臉木訥的周明輝,借著話頭勸周總夫妻,“周總,你們夫妻倆掙這麼多錢,不就是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生活嗎?那孩子隻要健康快樂,不就是當父母的心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