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十月的一個早上,我還沒起床就接到了徐繼銘的電話。
“誌明哥,出事兒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嘈雜,像是有好多人在吵架,中間還夾雜著“騙子”、“發死人財”這樣的吼聲。
我迷迷糊糊的還想再多問幾句,電話卻突然被掛斷了。
我的大腦瞬間清醒,應該是殯儀館那邊出事了,我急忙爬起來,穿上衣服抓起車鑰匙就走。
太陽才剛出來沒多久,空氣裡還彌漫著沒有完全消散的霧氣,但南山殯儀館已經開始忙碌。
車一開進南山殯儀館的大門,我就看到路邊已經停了好幾輛係著白花的靈車,道路的最儘頭是火葬場,紅磚煙囪裡冒出滾滾黑煙。
“你們他媽的把老子當肥羊啊?當初說好的燒全骨,這是什麼?!老子要是要骨灰,還需要買你們這三萬三的套餐?”
在火葬場的窗口前,我終於看到了徐繼銘,他此時正被一群男人按在地上,無論怎麼掙紮都動彈不得,地上還有一個被踩壞的手機。
一個戴著大金鏈子的矮胖男子正抱著一個碩大的骨灰盒,指著徐繼銘的腦袋,忿忿不平地罵道,“你這種發死人財的,以後生兒子沒屁眼!”
“哥!”
我一看現場這個情況就知道糟了,這是死者家屬發現貓膩了,連忙小跑上前賠著笑道歉。
“您彆動氣,他是新來的,工作流程還不熟悉,可能是中間溝通出了差錯。不過這也是我們工作的失誤,責任全在我們,您看這樣行不?之前收取的費用我給您全額退款,然後再給您的親人挑個風水好的墓地,費用都由我們來承擔。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自從雷特金融服務有限公司送給周行長之後,從石溪村帶出來的一些人就沒活兒乾了,真愛久久婚介所現在走上了正軌,也不需要那麼多人。
大家閒了一段時間後合計了下,有些人想回石溪村去采沙場乾活,不想回去的就說先留在省城這邊找個廠打工,乾幾個月正好回村過年。
我和紅姐帶著想留在省城進廠打工的人體檢辦健康證的時候,卻在醫院遇到了一場鬨劇,幾個殯葬中介為了搶生意在醫院鬨了起來,堵著醫院電梯口不讓扛屍體的人進去,家屬拉都拉不住。
我當時覺得有趣,就回去查了一下,卻意外發現殯葬這行居然是門好生意,這裡麵的利潤可比做電話推銷高多了!
人在買彆的東西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討價還價,可是很少有人在殯儀館討價還價,親人過世正是家屬最悲痛的時候,家屬心裡想的都是怎麼讓過世的人走得體麵,這會兒遇上嘴甜又熱情的中介,那就是羊入狼群。
說乾就乾,我立刻注冊了一家名叫長壽鬆的殯儀公司,然後讓徐繼銘帶著留在省城的石溪村人冒充南山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守在各個醫院和各大殯儀館的停車場拉活兒,拉到活兒之後就聯係南山殯儀館火化,再根據家屬的不同火化要求收取不同的費用。
胖子口中的“燒全骨”就是我們的服務項目之一,所謂的“燒全骨”就是承諾屍體在火化的時候不把骨頭碾碎,把全骨撿進骨灰盒,這其實就是抓住了家屬想要土葬的心思。
不過這個“燒全骨”就是個噱頭,拿來糊弄家屬的,我們說到底就是一個中介,哪裡管得了火葬場怎麼火化屍體,火葬場燒出來啥樣就是啥樣。
本來這種事情一般是不會被發現的,因為火葬場燒了屍體後,會把殘留的骨灰裝到家屬預先買好的骨灰盒裡封好,按道理來說沒有哪個家屬真的會去檢查骨灰。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次遇到較真的人了,竟然真的有猛人會去扒拉骨灰查看。
“老子在乎這點兒錢嗎?”
胖子聽了我的話後,依然火氣不減,梗著脖子衝我大聲嚷嚷,脖子上的大金鏈子隨著他的聲音一抖一抖的,“我媽操勞了一輩子,我就想讓她入土為安,現在都燒成灰了,好好的事兒給讓你們給辦黃了!”
“哥!這件事是我們的責任,但是你看事兒現在已經出了,你就是把他打死,也沒有辦法了,咱們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問題。其實吧,燒全骨這個東西,即使再有經驗的師傅,也會有兩成的失敗率,之前也有燒失敗的的客戶,那些客戶最後都是拿骨灰下葬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大中華,給胖子和在場的每個人都散了煙。
“我看哥這樣子,應該也是做生意的吧?大家多個朋友就多條路!這事兒是我手下的人沒辦好,我代他向您賠禮,本周周天我在紫蓬灣做東,請幾位兄弟一起去那兒打打高爾夫,放鬆放鬆。”
“紫蓬灣?”胖子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今天出門穿的是一件深棕色的開司米大衣,腳上登的是一雙黑色小牛皮短靴,這一身低調但顯貴。
胖子的目光最後落到了我手腕的江詩丹頓上,然後用試探的語氣問道,“紫蓬灣那個地方臨時不好定吧?而且還是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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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這個您放心,我是他們的金卡,那些都不是問題。”我一聽胖子這語氣,心裡知道這個事情應該是差不多解決了,笑眯眯地掏出打火機,給胖子點上火,然後繼續說道“咱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是誠心想和大哥交個朋友。”
胖子的神色漸漸鬆動,皺著眉頭思考我的話。
做生意的人嘛,都是懂得權衡利弊的,一味的糾結現在的損失隻會白白浪費時間和機會,及時止損才是明智之選。
等在旁邊的中年婦女輕輕推了胖子一把,“要不,就按他說的用骨灰下葬?風水先生可是說了,媽必須在早上九點的時候下葬才能庇佑子孫。這要是再耽擱下去,誤了吉時怎麼辦?”
“媽真是命苦啊!活著的時候沒享受過幾天好日子,死了還要被燒成灰。”胖子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懷裡的骨灰盒,聲音哽咽,“我真是不孝啊!早知道,我就不把她接到省城來,她要是在老屋裡走,哪還需要拖來這裡燒這一遭哦……”
胖子總算不再計較這件事,一邊哭一邊抱著骨灰盒往靈車走。
總算是解決了,這種事情家屬要是真的鬨起來,對我們沒啥好處,能這麼私下解決當然是最好。
我剛鬆了一口氣,變故卻突然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