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簿廳書房,韓楨命手下書吏找來青州的輿圖。
相比起臨淄縣境內的輿圖,青州輿圖就沒那麼精細了,好在山川河流都一一標注了出來。
臨淄縣環山繞水,左右各有一小一大兩條河流途經。
左邊小河是澠水,右邊大河是淄水。
小東河便是淄水的分支。
因臨近淄水,所以才得名臨淄縣。
淄河自上而下,貫穿整個青州。
益都距離淄河有些遠,足有二十餘裡,不過正好位於是鎮海軍軍營的方向。
一次性將十二萬糧食運回來,根本不可能。
隻能暫時先存放在鎮海軍軍營,然後走水路,順淄水運送回臨淄縣。
此事隻需跟駱沙知會一聲便可,不用交代清楚,他是個聰明人,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知曉什麼事兒該問,什麼是不該問。
此次夜襲,出動一千人足以,乘船順淄水而下。
……
卻說劉錡羞愧而逃後,提著盤龍棍,騎上自己的戰馬出了軍營,一路朝著千乘縣奔去。
一路走走歇歇,直到傍晚時分終於回到千乘縣。
前陣子慘烈的戰爭痕跡,還沒有完全消除,城牆之上煙熏火燎的大片焦黑,依舊曆曆在目。
城外的屍體雖已搬走多日,卻依舊彌漫著一股讓人作嘔的怪味。
眼見日頭西落,兩個守城的衙役正準備關閉城門,卻見一人騎著馬疾馳而來。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兩人也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是劉錡。
隻因那根盤龍棍實在太過醒目。
待到劉錡架馬來到近前,一名衙役好奇道“小衙內,這段時日去哪了,怎地沒見著你?”
劉錡這樣的性格,注定在哪都能混得開。
來千乘縣不到兩個月,從弓手到胥吏,就沒有他不熟的。
甚至於比謝鼎這個知縣都要熟悉。
“出門散了散心。”
劉錡強扯起一抹笑意。
兩名衙役見他興致不高,便不在說話。
縣衙後院,謝鼎結束了一天的公務,正端坐在院內吃用餐。
晚飯很是寒酸,一盤醋芹,一小碟鹹菜,外加一份稀粥。
謝家耕讀傳家,累世清貧。
北宋官員的俸祿雖豐厚,但謝絳在時,便時常接濟資助貧苦士子,身無餘財,死後隻一口薄棺而已。
到了謝鼎這一代,依舊秉持著祖父的風骨,所得俸祿一部分寄回老家供養妻兒老小,剩下的便全都用來資助貧苦學子。
如今雖貪官橫行,但到底還是有一些謹守本心與風骨的文人。
隻不過,這些人的處境都不太好過。
謝鼎對如今的朝局痛心疾首,但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何昌言與陳瓘二人夠分量了吧,一個狀元,一個探花。
結果呢?
兩人因數次彈劾蔡京,一個被貶通州,一個被罷官。
他一個七品知縣,又能如何?
其次,謝鼎心裡其實很清楚,根子在當今官家身上。
“阿郎,阿郎!”
忽地,老仆一路小跑著衝進後院。
謝鼎放下筷子,沉聲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發生了何事?”
“阿郎,小衙內回來了!”
老仆麵色欣喜。
謝鼎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後板著臉,冷哼一聲“哼,這孽畜還知道回來?”
見狀,老仆低聲勸道“阿郎,小衙內能回來已是不易,莫要再凶他了。”
“不辭而彆,令家中長輩心憂,還指望吾給他好臉色看?”
謝鼎雖如此說,不過神色倒是緩和了一些。
這時,劉錡提著盤龍棍,邁步走進後院“舅舅,俺回來了。”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完好如初,謝鼎心中不由鬆了口氣。
劉錡生母是謝鼎的親妹妹,自小他就對這個妹妹便疼愛有加。
愛屋及烏,對於這個外甥,他也是極為親近。
謝鼎厲聲道“你可知錯?”
“俺知錯了,不該不辭而彆,連累舅舅擔驚受怕。”
劉錡耷拉個腦袋,神情沒落。
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謝鼎也不忍再說重話,溫聲道“可用過飯了?”
“不曾。”
劉錡搖搖頭。
“小衙內少待,老拙這就去盛飯。”
不待謝鼎吩咐,老仆便邁步走向後廚,不多時端著一大碗粥回來了。
“謝謝恒伯。”
劉錡道了聲謝,坐下後,就著醋芹和鹹菜吃的狼吞虎咽。
他是真餓了,今日隻早上吃了一頓,隨後又趕了一天的路,走時匆忙,沒帶乾糧,此刻早已饑腸轆轆。
一大碗粥轉眼間便吃完了,老仆知道他的飯量,立刻又去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