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
陣陣蟬鳴,從自四麵八方傳來。
一隊商隊,頭頂烈日,沿著官道默默前行。
領頭的老者頭戴鬥笠,坐在車轅上,咽了口唾沫,取下腰間水壺,卻發現水壺裡空空如也。
一旁趕車的夥計見狀,說道“王管家,再忍一忍,前麵就是黑山寨了,到了那裡可以好好歇一歇。”
聽到黑山寨這三個字時,王管家驚疑不定道“黑山寨乃是李天王的地盤,咱們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害!”
夥計頓時就笑了,解釋道“王管家許久不出門,不曉得也正常。如今縣長治下,已沒了黑山匪寇,黑山寨改為鎮子了,山中匪寇全部從了良,乾起了正經行當。”
王管家還是有些不放心,擔憂道“狗改不了吃屎,咱們這批貨兒價值上萬貫,若那些賊人起了歹心怎麼辦?”
“王管家寬心,此距臨淄不足百裡,青州軍就屯駐在此,給黑山寨十個膽子也不敢。”
夥計語氣中透著自信。
青州軍的悍勇,如今已經深入人心。
這可是與西軍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況且,青州軍軍紀森嚴,從不劫掠欺壓百姓,名聲格外好。
如今這個世道,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可不是頑笑話,匪寇起碼還講究個長遠發展,很少會涸澤而漁。士兵劫掠百姓時,那真就是逮什麼搶什麼,有時候說不定還會借老鄉的腦袋用一用,冒充匪寇首級換軍功。
事實上青州軍士兵之所以不劫掠百姓,一則是因為軍紀,二則是因為士兵們根本瞧不上這些窮鬼。
一個個窮的叮當響,誰他娘的會冒著殺頭的風險,去搶些破盆爛碗。
在軍中頓頓乾飯還有肉食,每月五百文錢的俸祿拿著,它不香嘛?
而山東各地的小商小販們,非但不怕青州軍,反而特彆喜歡做他們的生意。
為啥?
這幫丘八是真有錢啊!
有時候個士兵往攤子上一坐,就能抵得上十多個尋常客人的消費。
青州軍這三個字,到底是給了王管家信心。
他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行,那就到黑山寨歇一歇。”
半個時辰後,轉過一個山灣兒,一個鎮子便出現在視野中。
如今的黑山寨,已徹底變了樣,原先的寨門徹底拆除,黑山上的匪寇與家眷,全部搬了下來。
挨著官道的黑山腳下,原本是一片片連綿的密林,如今卻開辟出大量農田。
一棟棟房屋拔地而起,客棧、茶肆、腳店、食肆應有儘有。
黑山寨人口本就不少,加上改寨為鎮後,又吸納了一批逃戶,眼下鎮中人口已超過五千人。
這條官道是主乾道,南來北往的商客很多,因此鎮中格外熱鬨。
如果任由這麼發展下去,憑借這條官道,用不了多少年,就會形成一個新的縣城。
商隊的夥計顯然已經來過許多次了,輕車熟路地領著商隊來到一間茶肆。
安頓好牛馬貨物後,一行人進了茶肆,一邊納涼,一邊品著冰鎮鹵梅汁。
王管家端著鹵梅汁,口中乾渴無比,卻又不敢喝。
他怕這鹵梅汁中有蒙汗藥。
隻因這家茶肆,上到掌櫃,下到夥計,都是一副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漢子。
尤其是掌櫃,下巴上還有一處刀疤。
一看便知,這夥人以前定然是匪寇。
一旁的夥計卻絲毫不怕,笑嘻嘻的與那掌櫃打趣“何掌櫃,今兒個怎地不見秀娘?”
“哼!”
掌櫃冷哼一聲“你這潑才,竟還敢打俺家秀娘的主意,等會就給你埋後山裡。”
“嘿嘿。”
夥計絲毫不怕,依舊嬉皮笑臉的說道“俺是真心喜歡秀娘,何掌櫃就成全俺罷。”
“你?”
何掌櫃斜蔑了他一眼,嗤笑道“伱他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
“那俺可真撒了!”
夥計說著就作勢要解開腰帶,這一幕頓時惹得茶肆中的人哈哈大笑。
就連那何掌櫃也指著他笑罵道“滾滾滾,你這混不吝的潑才,俺家秀娘若嫁給你,隻怕天天都得喝西北風。”
王管家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鬆了口氣,這才小口小口的喝著鹵梅汁。
還彆說,鹵梅汁味道不錯,加了沙糖,喝起來酸甜可口。
黑山寨不缺錢,自南唐覆滅,李家後人逃亡於此,已過了一百餘年。
這期間積累下來的財富,不下數百萬貫。
韓楨信守諾言,拿到傳國玉璽後,沒有動黑山寨的人,也沒有收歸他們的財產。
李南嘉率領手下弟兄回來後,便給每人都發了錢。
想當差的,便給個捕快甚麼的當一當,不想當差的,就在鎮中開個小店。
位於黑山鎮中心位置的公廨中,李南嘉穿著一身勁裝,正埋頭處理著公務。
黑山寨沒了,李天王這個名頭也就不再需要了。
李南嘉改回了本名,不過昔日的手下,還是習慣喚她大當家。
“大當家,這是本月的稅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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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先生捧著一本賬目,來到李南嘉身前。
接過賬目,李南嘉慢慢翻看,看著看著,她忽地站起身。
砰!
勢大力沉的一腳,直接將堂案踹飛出數米遠,筆墨紙硯散落的滿地都是。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寅先生愣住了。
同時,也讓公廨中辦公的文書與稅吏們,紛紛用驚駭的目光看向她。
一時間,整個公廨鴉雀無聲。
寅先生苦笑一聲“大當家,這又是鬨得哪一出?”
“這監鎮你來當!”
李南嘉說罷,快步出了公廨。
“孫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