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娩收起亂糟糟的情緒,低聲問“那他……還有救嗎?”
大夫搖了搖頭,語氣裡多了幾分無奈“若好生照料,興許還能活幾年,否則”
大夫歎了口氣。
幾年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下來,薑娩的手指微微蜷緊,半晌沒作聲。
屋裡一時靜得隻剩炭火劈啪燃燒的聲音。
大夫還在說著什麼,但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腦子裡是一片空白。
很快,炭熄了,她忽然感到絲絲冰涼。
出了醫館,冷風撲麵,呼吸間噴出白霧,她腦中回蕩著大夫的話,覺得自己身如飄絮,心沉大海。
蕭珩之活不了幾年了,她應當覺得解脫才對啊。
他早死,豈不正合她意?省得她費儘心思接近他、找機會動手。
可是為何,胸口卻悶得厲害,心裡像被什麼用力攪動了一把。
蕭珩之那樣蠻橫霸道的人,何時體內傷痛無數的?又怎麼會活不久呢?
薑娩突然想起從前,母親撿到他的時候,他奄奄一息,的確渾身是傷。
那些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他從未提過,她也從沒問過。
從前在一起相處的那些時日,她不曾關心過他什麼,也不曾探索過什麼。
薑娩現在才發現,她對蕭珩之,好像一點也不了解。
一陣凜冽寒風刮過,她打了個寒顫,腦海中的思緒也收回。
她甩了甩頭,咬咬牙管他呢,反正……反正他的死活,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隻是想讓這個仇人,死得更徹底一點罷了。
快到王府時,她突然想去一趟篤明園。她想去問問段知安,皇上對寧祉婚事的態度。
結果不太巧,小廝說段知安今日早早入朝去了。
薑娩隻得作罷,轉身離開。
沿岸的河道邊,能看到許多河工搬運著木板和柱子,這都是薑府重建,運來的木料。
因是將軍府,官府很是看重,所以派了不少人手,沒日沒夜加緊重建。
薑潯天天都去監工,她倒是清閒,一次也沒去過,腦子裡淨想著該如何做太子妃。
本來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寧祉也被她說動了去向皇上求婚旨,隻需聖旨賜婚,一切就成了。
可偏偏起了一場大火,打亂了她的計劃不對,應該是蕭珩之與太後相認後,一切就開始亂套了。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蕭珩之會是北欽王府遺孤,太後唯一的親孫兒。
他藏得太深了,前世今生,她想破了腦袋都猜不到他竟有這麼個身份
薑娩一邊走一邊琢磨,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茶樓二樓的窗邊,兩道人影正靜靜注視著她。
“老師,此計會不會太過凶險?獸場的人說這雄獅不傷人,能信嗎?”
段知安偏頭看了一眼寧祉擔憂的神色,低聲回答“殿下不必擔心,獸場應當不會胡亂許諾。此計不過是引蛇出洞。倘若無人現身,屆時自有宮中暗衛出手相救,不會傷到薑小姐。”
“可老師不是說,要讓薑小姐使攻心之計嗎?為何又要讓她身陷險境?”
段知安唇角微微一勾“人心難測,殿下又怎能確定,是薑小姐會攻下王爺的心,還是王爺會攻下薑小姐的心?。”
寧祉一時啞聲。
段知安也收回視線,盯著樓下的市井街道。
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有對薑娩抱太大希望,她雖說是有些小聰明,也有膽子。
但指望她一個女子去殺赤奴?實在天真。
蕭珩之就算再喜歡她,也不可能全無防備。
他真正的計策,是此時。
他料定,蕭珩之會在薑娩身邊安排人暗中保護,且身手頗高。
屆時來個一網打儘,至少能讓蕭珩之挫敗一把。將他身邊的高手剿滅後,才能尋機挾持薑娩。
屆時來個以命換命,畢竟赤奴認定的人,就是舍了命也要去保的
他輕敲著欄簷思索,眼裡纏繞著陰狠的算計。
忽然一聲巨響,震得大地都顫了顫。
緊接著,便是人群的尖叫聲。
商鋪的門砰然關閉,貨郎撂下擔子撒腿就跑,許多人慌不擇路,甚至有人跳進了河裡。
混亂中,薑娩被人推搡著擠到一旁。她抬頭,怔住了——
一頭雄獅從街道另一頭奔來,體格壯得如同小山,鬃毛翻動間,血盆大口裡露出森然獠牙,朝她直衝過來!
她腿一軟,腳步踉蹌,手扶著牆勉強沒倒。可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該如何自救。
就在這時,雄獅猛地躍起,前爪揮開,一股勁風撲麵而來。
“砰!”
薑娩被它一爪子拍開,身子猛然撞到身後的攤車,摔倒在地,疼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攤車翻倒,散落的木盒砸在她肩上,尖銳的痛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