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點來說,縛譽的窮,並不是他的無能。一方麵原因是他父親不會經營,給他留下一個窮坑。另一方麵是他娶了一個藥罐子小媳婦兒,一不小心,把這窮坑挖得更深了一點。
再來說縛譽的病秧子媳婦兒簡樂,兩人是青梅竹馬,一個是飛石村裡長家的小女兒,一個是飛石村困難戶的獨生子。門不當戶不對,架不住兩情相悅,不顧眾人反對,結為連理。
原裡長還活著的時候,對縛譽這女婿,說滿意也滿意,說不滿意也是真的看不上。
滿意的是縛譽長相好,有學問,不嫌棄他女兒終年靠藥吊著命。
不滿意的是傅家太窮了,兩口人,三間瓦房,四畝地,其他啥都沒有,窮得頓頓喝糊塗粥。
人就沒有知足的時候,裡長隻看到他女兒受窮,就不想想傅家一年給他女兒買藥的銀錢,若是養身強體壯的媳婦兒,夠養兩個的。
尤其是裡長逝去後,兄弟姊妹眾多,把家產瓜分乾淨,便是自個顧自個,再也沒有人願意貼補簡樂。傅家母子卻是表裡如一,待病媳婦依然如舊。若是換了彆的婆家,想都不用想,那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縛譽和簡樂在斜月庵承了吳歲晚的好,回到家裡,也一直惦念著如何還了這份恩情。
他們的感恩之心是真的,他們的窮也一點不摻假。掂量來掂量去,實在是囊中羞澀,也無生財之道。最後沒法子,隻能從存糧裡擠出一點,紅豆,綠豆,花豆,剝了皮,拿到城裡賣了幾百文錢。
要說縛譽並不是遊手好閒,他也算有個正經營生,在一個小酒館裡做賬房,順便還要管著端茶倒水,一個月八百文錢。
當然,做賬房也可以賺的更多,然而門臉大油水也大的差事,他不會搞關係,性情呆板無趣,根本搶不上去。
能不賦閒在家,一個月掙來買藥錢,不在外麵欠賬,已經算他的本事了。
縛譽的家在雲霧山腳下的飛石村,距離榮城二裡地。每日辰時一刻到戌時末,他都要守在酒館裡。除去早晚趕路的時間,也就午後休息的半個時辰能來還錢。
縛譽揣著銀錢第一次來廣威將軍府敲門,被門房告知夫人出門會友去了。
他第二日又來敲門,還是相同的答複。
連著敲四日,廣威將軍夫人都不在家。
哎呀!這夫人可真是個走坨子!
過完年,沈長戈忙起來,早出晚歸,不能給韓嬋陪伴。正好高思翰的愛妾有意交好,使出渾身解數討韓美人的歡心,兩人很快發展成了閨中密友。
韓嬋在那妾室的勾搭下,天天往高府跑,整日吃喝玩樂。
也是巧了,沈長戈作為一個小將軍,被軍中事務纏身,幾日都不得消停,作為總帥的高思翰卻是清閒的很。
隻要韓嬋一去高府,必能與高思翰偶遇。
起初幾麵,韓大美人也曾心生忐忑,畢竟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出身,高思翰認識她,可彆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再後來見得多了,高思翰隻當她是自家愛妾的客人,不但對她的過去隻字不提,還經常與她談笑風生。
漸漸地,韓嬋打消了顧慮,反倒被中年男人的穩重知趣所吸引,去高府去的更加勤快了。
第五日,縛譽來將軍府敲門,原本沒抱多大希望,甚至常被打攪的門房都要將昨日說過的台詞再重複一遍,眼睛半抬,卻發現巷子口趕進一輛馬車,不正是夫人嘛!
“哎……今日你沒白跑一趟,夫人回來了。”
縛譽順著門房所指方向望去,不是斜月庵的那輛馬車,但是,徽標是一樣的,應該不會錯。
“夫人,縛某一直沒忘您的仗義疏財,回家湊夠了銀錢,想著儘快還了這份恩情。隻是不巧了,連著幾日夫人都不在家,今日總算有緣,和夫人偶遇……”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停穩,下人擺馬凳,撩車簾,縛譽忙不迭地上前,彎腰行禮,興奮得滔滔不絕。
隻是,再一抬頭,卻是呆愣原地,這夫人是誰的誰?
韓嬋立在馬車前,對著縛譽不錯眼珠地細打量。
前幾日,門房就向她報告過,有一年輕男子想要拜訪她的事情。
在榮城,她認識和認識她的人都不多,女人都沒幾個,更何況什麼年輕男人。
今日一見,確實眼生。
“就是你要拜見我?你是何人?”
縛譽呆怔了一小會兒,不答反問道“您是廣威將軍府的夫人?”
“正是!”
韓嬋的臉色微冷“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啊?”
縛譽連忙又行一禮,歉意道“哎呀……對不住,夫人,我認錯人啦!打擾了,打擾了……”
縛譽一邊致歉,一邊後退,快速地離去。
“找廣威將軍夫人?”
“認錯人啦?”
韓嬋對著年輕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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