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地站在院子裡,樹下的男人很高大,寬闊的背在此刻卻顯得有些孤寂。
她忽然覺得,分開的那五年,他一定也很難熬。
終於,她上前牽住梁遼的手,踮腳親在他的嘴角,“沒關係的,睡一覺,裴榆就會回來的。”
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梁遼一把就推開她了,使勁搓著自己的嘴角,有些惱怒,“你不要隨便親我,也不要牽我的手。”
“裴榆看見了會不開心的。”
“本來就不算乾淨,不能再臟了。”
裴榆杵在旁邊聽著他的話有些哭笑不得,看著他忽然就覺得心酸,又有些難過,最終好說歹說好半天才把人哄進屋。
勉強給他擦了擦身子,又才把他扶到床上。
醉意上頭,他這時候已經閉上了眼,隻有纖長的睫毛還在輕輕發顫。
她盯著一時出了神,沒有細數,隻知道有很多,還很長。
給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裴榆終於轉身。
男人突然伸手,再次拉住了她的胳膊,手勁奇大,她腳下一絆,人一個踉蹌撞倒了床頭櫃,身子直直地倒在梁遼的身上。
梁遼豎躺著,她是橫著撲上去的,腰間的骨頭被硌地生疼。眼淚開始不受控製的往外冒。
她動了動,試圖掙脫開他的手,隻是男人依舊紋絲不動。
裴榆歎了口氣,隻能用另一隻手撐著爬了起來。
站起來後她用力一根根掰開梁遼的手指,活動了一下胳膊。
嘶……死手這麼能捏?
緩了緩她又歎了口氣,撿起地上散落著的東西。
在這一堆裡麵,她看見了十八歲那年壓在梁遼床底下的情書。
泛黃的紙張裡散發著年月的味道,裡麵是她稚嫩的字跡,大約是被時常拿出來翻過,上麵的墨跡已經漸漸淡去了,隻能依稀辨彆出來上麵承載著一個青春時期的少女真摯熱烈的喜歡。
她沉默的把它重新裝好,給他放回櫃子裡。
腳下,還有一封遲到很多年的回信。
沒有信封,隻有兩張寫了滿滿當當字的紙,筆力虯勁,靜靜地躺在了地麵上。
似乎是在替他的主人訴說這份從未開口的愛意。
裴榆撿了起來,上麵是對她那封情書的回應。
字字句句,也寫著他的愛。
信裡的最後一句,還是在強調那一句“我沒有不要你”。
裴榆眨了眨眼,眼淚忽而嘩啦啦掉下來,一滴又一滴,浸濕了上麵的墨。
吸了吸鼻子,把這封也重新放了進去。
看著睡得正熟的男人,裴榆哭著哭著笑出了聲。
——
天剛微微亮的時候,梁遼幾乎清醒了。
除了頭有些亂,其他的倒沒覺得有什麼。
認真捋了捋昨天晚上的思緒,他好像記得又好像不記得。
記得他最後跟裴榆說了遼鬱昭,記得他要回來看榆樹。
至於後麵的一集一些具體的事情,他倒是有些模糊了。
按了按太陽穴,他終於歎了口氣起來了。
不是彆的,主要是他的嶽父太能喝了。
起床看了看另一間屋子裡的裴榆,小姑娘還睡得香,一隻腳露在外麵,被子也是蓋的歪歪斜斜的。
梁遼替她把被子拉了回來,又把腳也給她塞了進去。
照例把粥給她煮著了才出去。
院子裡彌漫著秋冬的冷意,榆樹還依舊站在那兒。
梁遼摸出口袋裡的兩本結婚證,有些疑惑為什麼裴榆那一份也在自己手裡,不過他也沒有深究。
翻開,他摸著上麵的照片,眉目難得的溫和,嘴角也漾著極少見的笑意。
他看著蔣清清和灰灰的墳,默默收回眼睛。
抬頭仰望著天,他長歎一聲,“遼鬱昭,你錯了。”
“我沒有下地獄,我有人愛。”
“我也值得。”
他背負的太多,總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不斷被提及的身世,事實存在的有缺陷的身體。
導致他總是沒有直麵裴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