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一言不發,他望著方圓臉上一顆顆跳動的肉芽,聯想起那些爆裂開的大腸小腸心臟和各種組織器官,自己能控製靈勉強抵抗這種汙染,安然依靠著超凡之物也能不遭侵蝕,可方圓呢?
他並未多想,用力拽著方圓往外逃跑。方圓此時像一個隻會流淚的木偶那般,任憑他操縱。他父母的遺體已成了血肉模糊狀物,裡麵蠕動著那小嬰,貪婪吞噬著血肉……
方正慶幸自己當機立斷,迅速決定離開,否則方圓多半要死在那裡!這巨嬰離他們幾千米的距離,就已經產生這般恐怖威壓,倘若再走近一些,恐怕一絲生機也無了……何況,這樣羅刹恐怖的殺機,即便是巨頭之王也做不到,僅僅是汙染者腹中的小嬰,就能無視陸離前輩留下的殘破劍陣!
誠然,在一番打鬥之下,這劍陣早不比以往,可卻依舊能輕易擊殺普通的"異獸"。
竄天猛火在巨嬰腳下的草地上燃燒,這火焰從遠方浩浩蕩蕩奔騰而來,像是千軍萬馬,而這巨嬰腳踩熊熊烈火以一種"滑稽"而詭異的人姿態釀釀蹌蹌走來,遇到阻礙他的大山,他便怒不可遏一掌拍出將其擊得粉碎。嬰啼之聲響徹整個天地,方正忽然間想起了大雨天時的雷霆,那雷霆刺耳如同天神的懲罰。而這嬰啼在每個人心頭響起,遠比雷霆更恐怖。
方正的皮膚上一顆顆小肉芽冒出,止不住地惡心,方正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帶著方圓繼續向前跑。巨嬰的啼哭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身後追趕。方正感覺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扭曲起來。一隻隻黑色的腐爛的手從無數未知的黑暗深處鑽出,無數生靈的哀嚎之聲響起,那些死屍都是工廠裡的工人,他們的身上燃燒著黑色的火焰,世世焚燒不寂,一寸一寸將他們的血肉吃乾淨。
方正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越來越多幻覺開始產生了。誠然依靠超凡之力他還能勉強壓製住身體的異變,但那種精神的汙染卻讓他無力支撐。他的七竅開始流出鮮血,臉不自覺抽搐起來……
而在同一時間,他忽然間發現自己封鎖的那幾種情緒爆發了!壓抑、悲憤、痛苦、懊悔……無數情緒交織,像一張張網,牢牢禁錮他的四肢,他跑得越來越慢,到最後乾脆不動了。
唯一支撐起他自己的,便是那無端的憤怒!沒有儘頭的憤怒!他突然間找到了支撐,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他找到了生的希望!
那就是複仇!
他清楚這一切不可能與達克尼斯無關,包括阿依莎,那幾位見死不救的高階超凡!他們都是殺人凶手!是他們放出來那些超凡之物,他們孕育出這巨嬰,他們屠殺村民!最後他們直接離開,頭也不回!
當大腦被一種情緒覆蓋之時,他驚奇地發現,其他情緒皆不過爾爾,悲傷也衰減了無數倍。
黑色的火焰張牙舞爪,在他們身後將藥鋪燒成灰燼,連帶著方秋明的屍體與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作塵埃。一些還在逃跑的村民,他們沾染上黑色火焰被燒成了灰燼,另一些人則炸裂開,器官血肉四濺。
方正努力思索起來,他清楚,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拜上帝教"有關?巨嬰汙染之下,隻有信徒的血肉裡孕育出那些小生物……而且,工廠裡絕大多數工人也都是信徒。似乎他們這些非信徒者遭受的汙染少了不少,至少沒有在一瞬間炸開……
這一切有什麼聯係嗎?達克尼斯又做了什麼,這就是他潛伏在那鋼鐵廠的原因?
一連跑出去幾千米,身體上的肉瘤開始消退,方正慶幸於那巨嬰似乎並沒有繼續衝他而來,反倒是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不過也不能放鬆警惕,之前他們就自以為那巨嬰不會返回。
安然在一旁大口呼吸,她渾身濕透,臉頰上滿是灰塵汙垢,看不出原來精致的模樣。
方圓則癱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感情那般,連呼吸也忘記了。
然而他們周圍的森林與連綿的山頭無一不被黑色火焰覆蓋,像是一片火海……
"接下來要往哪裡跑?"安然語氣低沉絕望,似乎除了黑火覆蓋的路隻有那麼幾條了。他們該往哪裡跑呢?
"往"饒城"跑,城市裡有執法隊,還有許多隱世的超凡……去那裡說不定能活下來,"方正語氣堅定,他想要活下來,為了複仇,為了死在災難裡的所有人。
"真的……"安然話到嘴邊,還是搖了搖頭,"饒城"那有多遠,他們的速度能快過這黑色火焰蔓延到速度嗎?真的有希望嗎?
方正最後留戀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廢墟,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太齊村原來的樣子了。在許多日之前,他還在上課備考,幻想著超凡世界,可當超凡世界真正降臨之時,他卻失去了家,失去了一切。眼淚滾燙地從眼裡掉出,他無奈歎氣,明明他們什麼也沒做錯……隻是因為自己的一時憧憬就導致了這樣的結果,那未免也太虧了,倘若自己有選擇的話,真的會再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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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拉著麻木的方圓,三人艱難地上路。他克製自己不去回憶那些人,阿滿,大爺爺,秋明師父,媽媽……還是忍不住顫抖流淚,仰天長嘯,可他必須要繼續往前走,身後是絕望的野火,身前是希望的草原。
他邊哭邊跑,忘記一切,像野草那樣拚命奪一線生機,隻為活著。
大頭巨嬰朝另一個方向去了,方正一眼看出,那是臨近的一個小村落……危難當頭,他已經不再考慮去通知他們逃命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他隻要他們幾個能活下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夜晚降臨之時,身後的火焰將城外這一帶的荒野吞噬了七七八八。嗆人的煙塵灑滿整個天地,厄運的氣味讓人無法呼吸……他們離生存不遠了,從那一片區域已經可以看到城裡的燈光。
方正不由危險起來,他背著方圓,方圓不知為何暈倒昏迷不醒。他捂住了口鼻,不吸入這令人致幻的煙塵。
憑借魔藥學家的能力,他白日裡立刻判斷出,這煙塵似乎有致幻作用,同時也具備一定的汙染。要是吸入過多,多半要當場死亡。
安然一路上一直在咳嗽,也許是高強度的運動讓她心肺功能承擔不住。
"再堅持一下……我們就能活下來了,"方正撫摸安然的肩膀,安慰說道。
安然臉色蒼白,微笑著點了點頭……她脖子間的一串項鏈閃爍著七色光芒,散發出好聞的異香,讓人心情舒暢。
……
荒野之外的滔天火光早已引起城內人的關注,雖然隔著一麵幾百米高大的城牆。但依舊有站崗的衛兵發現了異樣,他們匆匆給上級彙報,最終還是引起了關注。
稷國三十六州,每一州有城市若乾,而每一城則主要由城主管理。"饒城"城主姓"張"名"平橋",他出生富貴,後又入"三級學院"學習,家中族老有入王宮做上位者,他一從學院畢業便被分配到這"饒城"當城主。然而,這張城主也許是脫離家族管束,他整日放縱無道,流連於花樓之間。城中瑣事從不過問,全讓下手處理。而荒野之外發生這樣的大事,手下匆匆前來彙報之時,他竟然喝得大醉與花魁打趣之中。
而聽到涉及"超凡"幾字時,他立刻恢複了鎮靜,嚴肅起來。為官者,最為忌諱的便是這幾個字,涉及"超凡",往往是最難處理最讓人頭疼的……以前帝隆政府就嚴令禁止超凡一詞在民間流傳,雖然"民產黨"上位之後並不約束,但也專門成立了相應的機構處理這些涉及超凡之事。
"執法隊"大多是凡人裡體術最強、大腦最好的那些人,當初在帝隆政府控製下,據說王與那幾個財團合作,秘密改造了"執法隊"讓他們之中的部分人擁有了超凡之力。而"民產黨"上位之後,加強了改革,執法隊的實力再度提升。他們除了維護秩序法律之外,還肩負著維護城市安全的職責。
然而除此之外,每一城中,還設有"護衛隊"與"調查司"。護衛隊與調查司實際上密切相關,裡麵所有人除了利用財團的人造超凡改造者之外,還有真正的超凡者。他們在暗中管控著整個城市的超凡勢力,所有涉及超凡的事件,都由他們管轄。
張城主叫來某位衣著典雅氣度不凡的老者,詢問其意見。而這位老者,則說明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這樣席卷幾乎整個荒野的熊熊烈火,恐怕隻有至少第四境界的超凡或者"異火"才可能做到。張城主雖然並不清楚具體細節,但還是聽出了其中危險性。當機立斷,呼叫增援,共同抵禦這場超凡災難。
他不清楚的是,"饒城"臨近的某座小城之外,那巨頭之王正囂張地翻江倒海,獨自大戰幾十幾百名超凡。
而這場大火將會燒光方圓百裡的一切生靈,那巨嬰朝著某個方向蹣跚爬去,帶著災難回蕩在荒野之外。將野火從這角帶向另一角!
許多年,人們都不解,從某天開始,荒野會隨機出現黑火原,它從北向南又從南至北,吞噬一個又一個工廠、村鎮,以及一切生靈……
野火將覆蓋這個國家的每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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