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驊手指蜷縮了一下,一些因為激動哽在喉間的話,不上不下,實在是被噎得難受。
他方才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在失言,他今夜就該裝成什麼也不知道,不該像個捉奸的丈夫一般,妄圖將“紅杏出牆”的夫人質問得啞口無言。
但是他難以自控。
他無法想象,也難以接受,她對著那些麵首溫柔縱容,談笑風生的模樣。
她會不會也露出像是這些天依戀他時的那般神情,朝著那些麵首的懷中鑽。
更甚的是他在不斷猜測,她會不會也為了情趣,叫那些麵首為夫君,為郎君?
隻要稍微想一想,哪怕驪驊沒有真的看到私會的畫麵,隻是看著她朝著那個院子走了,也覺得五內猶遭火灼。
所以他控製不住地說了那些,他已經在後悔出口的話。
但他沒有料到,甘瓊英是這個反應。
“滿月,去喊府醫來……”
“算了,去府醫那裡拿一點包紮的傷藥來吧。”
滿月在門外站著,聽到吩咐後立即出門。
甘瓊英捧著驪驊的手,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小心翼翼把紮入手心裡麵的一點樹枝青皮給撕出來了。
可不是稀世珍寶嗎?
這位可是活的財神爺。
居家跑路之必備珍寶!
她把自己這輩子對人的柔情蜜意都砸進來,好不容易把人弄家裡來。算算時間,距離下個月的二十萬兩,已經可以倒計時了。
甘瓊英想想就覺得格外的開心。
尤其是在她知道一切隱情,決定要帶著皇帝跑路之後,驪驊就是她所有的資本來源了。
“夫君啊,”甘瓊英捧著他,真心實意的一臉心疼,“你若是再這樣自傷自毀,我可要明日著人把整個公主府內所有的樹全都砍了。”
她說得一臉認真,這行宮依山傍水而建,內設真山瀑布,溫泉遊湖,蔚為壯觀。
行宮之中的樹更是數不勝數,若真是全都砍了,等於伐空了一座山,雖比不上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也是荒唐的十分彆致了。
驪驊看著甘瓊英,甘瓊英又說“我是去燒紙了,今日是七月十五,你沒聞到我身上的怪味嗎?”
“我怕擾了你休息,才半夜偷偷去的,並沒有私會什麼人,隻是去了府內比較荒涼的一個院子裡,剛巧也在那些公子住的院子附近。”
甘瓊英來自現代,知道夫妻之間,重在溝通。
雖然他們夫妻是假,貌合神離,可是跟財神爺之間那當然是不能有半點齟齬。
於是她決定真真假假,撿著能說的都坦白了。
“你知道的,這公主府曾經是行宮,我今日去的院子……是我和皇帝小時候一起住了好多年的院子。”
甘瓊英拇指搓了搓驪驊的手背,說道“我是想起了惠成帝,也想起了我早逝的母親。”
“這些天噩夢連連,夢到了許多年幼之事,你不也知道嗎?”
甘瓊英說到這裡,帶著些許嗔意看向驪驊說“我不想總做噩夢,他們活著時我確實不孝,燒點紙求個心安。”
“怎麼就值得你夜半三更爬起來捉奸,還把自己的手又戳破了?”
甘瓊英話音一落,驪驊便觸電一般,將手掌收了回去,藏進了袖口。
他的神色也十分不自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來應對這種情況。
“你沒睡著,見我半夜起身懷疑我去與男子私會,為何不叫我?”
甘瓊英好笑道“你是我的夫君,煌煌天日下,聖旨賜婚的駙馬爺,即便是我當真紅杏出牆,你隻管抓住拉回來,再去打殺了奸夫就是了。”
甘瓊英側身撐著桌子,身體前傾湊近他說“拿自己出氣,是非要我心疼嗎……”
她語氣中滿是揶揄。
驪驊卻根本不知道如何接話,眼中心中都很複雜,有心想開口提起從前她的惡行,連皇帝都管不住,天潢貴胄行荒唐事,他一介賤商,除了受著,他又能拿她如何?
但是他又死死抿住了嘴唇,並不想提起從前。
她的轉變雖然讓他無比錯愕惶恐,終日惴惴不安,卻讓驪驊越發的無法抗拒。
正巧這時候滿月拎著府醫的藥箱子回來了。
甘瓊英親自脫了外衫,挽了袖子淨了手,給驪驊處理傷處。
好在這一次傷口倒也不深,就是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樹木的枝杈被戳進手心,還擠壓出了許多汁液,要仔細擦洗。
她做得認真,從不沾染陽春水的雙手,拿玫瑰牛乳泡出來的嬌嫩指尖,劃拉在掌心癢癢的。
癢得受不了。
驪驊卻沒有躲。
甘瓊英又是將好話不要錢地說“夫君切莫再如此了,看著確實好心疼,有什麼事情,你我夫妻都好說好商量著,和和氣氣的就解決了嘛。”
“反正我都聽你的。”甘瓊英柔聲說。
她同前些日子相比,簡直換了一個人。
說是大變活人也不為過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驪驊知道自己不應當沉溺與眼前鏡花水月一般的幻象。
可她這般溫柔笑意,繾綣無邊,他像是一腳踏入了沼澤,掙紮得越狠,陷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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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懂,他有多麼期待這樣。
這樣和一個人正常相處,和和氣氣,隨時隨地都能被觸碰。
驪驊像甘瓊英幾句話就順毛的貓,攤開自己的掌心,任由她動作。
殊不知甘瓊英現在已經是徹底破罐子破摔了,剛穿越來時她隻覺得自己四麵楚歌,什麼都怕。
不敢崩人設,不敢表露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