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摸出的是本曆史教材，但是這時他已經根本沒辦法低下頭去翻去看，因為有個女生已經坐在了右前方。
柳葉蘭沒有穿平日常穿的那件水綠色外衣，而是穿著一件紅底黑方格的夾克。紅毛線纏著的橡皮筋緊緊紮著那束烏黑的馬尾，高高地從腦後披灑下來。高高的馬尾即使隻是微微地動一下，也似有無儘的活力在向四方飛射。
馬尾的主人與左邊的陳小芳在埋頭學習，與教室裡的其他同學一樣都安安靜靜。
不，整個教室裡都安安靜靜。
沙誌沒有去看被隨意摸出來的書，書被摸出來隻是他作為一個學生應該做的。書被摸出來以後，也隻是捏在手裡而已，好似一個隨手拿到的玩具。
眉間心上，無計可消除。不僅是一雙眼，一顆心也仿佛已經被悄悄地偷走了。
右前方那個女生坐著幾乎一動不動，高高的馬尾也幾乎看不到一點動的痕跡。
在那裡，完全不知道左後方有一雙悄悄的眼，更不可能知道左後方有一個宛若被偷了心的胸膛。
也許是昨夜興奮帶來的遲滯，沙誌感覺這個世界也已經變得安安靜靜，沒有喧嘩，沒有聲音，更沒有沒有人來人往。
他的眼裡已經隻剩下一個人，他空空的胸膛裡也隻有一個人。
突然，右邊光影明顯變化，郭家寶抬起了握筆的手，跟著又放下去。
儘管沙誌根本不在意郭家寶此刻在做什麼，但是如此直勾勾地看著右前方，再大膽再妄為也突然感覺有點不合適。於是低下頭從課桌裡拿出一張試卷，想調節一下一定有些奇怪的表情，調整一下已經有些僵硬的動作。
可是現在的他哪有一顆做題的心？
他的心已經被徹徹底底地偷走！
雖然頭已經低下，雖然手中也已經握著筆，但似乎幾分鐘後仍沒有弄明白桌上的是數學試卷還是語文試卷。
他腦中一團渾沌，已經完全不能控製自己的目光。
外麵的陽光很好，到處是明亮的光線。但此刻的他，卻覺得教室裡一片灰蒙蒙。
更重要的，紮著紅色橡皮筋的馬尾已經在他腦海裡跳！
他的大腦開始興奮。更可能是昨夜的興奮殘留開始燃燒。
突然，他轉身向郭家寶用力招手。
他的大腦中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現，招手的動作即迅如霹靂發生。
從來沒有考慮，從來沒有設想，從來沒有構思，一個簡單的動作，不，一個石破天驚的動作出現了。
為什麼出現，為什麼此刻出現，對於他來說，當右邊的腦袋湊過去的那一刻起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郭家寶本就與他的座位隻隔著一條小小的走廊，招手之際正襟危坐的郭家寶立刻湊了過去。
“你去叫她。”
沙誌輕聲對郭家寶說，同時朝柳葉蘭的方向呶了呶嘴。說話之際神色非常平靜。
心有靈犀一點通，根本無需更多的言語來述說。
心領神會，郭家寶立馬站起來走到柳葉蘭身後，輕輕敲了敲柳葉蘭身後的椅背。當柳葉蘭往右回頭時，郭家寶彎腰低頭小聲對她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從課桌上拿起一本書，邊快速地卷起書邊快步走出了教室。
沙誌坐在不遠處，把郭家寶所有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隻是郭家寶說了什麼一點也沒有聽見，但相信郭家寶一定準確地轉達了他的意思。
陳小芳坐在柳葉蘭左邊，但沙誌對她進行了選擇性忽略。教室裡的其他同學，沙誌也同樣進行了選擇性忽略。
不過現在教室裡的同學還不多，最後幾排更少，尤其是他們附近。但此時的沙誌對於附近有沒有同學在，他們是否會注意，根本就沒有在意。
郭家寶的話語，郭家寶的表情，郭家寶離開去了哪裡，沙誌都已經完全不在意，隻是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個留著高高馬尾的女生。
一片沉寂。
柳葉蘭沒有動！
一點也沒有動，連馬尾也沒有一絲絲的動！
沙誌猶疑了。
難道是郭家寶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不，一定不會！
難道是郭家寶沒有準確傳達他的意思？郭家寶對她說什麼了，她為什麼沒有任何動作，一點點的動靜也沒有？會不會是郭家寶出問題了？郭家寶是怎麼對她說的？會不會是表達方式不對
如果郭家寶準確傳達了他的話，她一點動靜也沒有，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在步人後塵！
仍然沒有動！
難道真的即將步人後塵？
一顆心，迅即提到了嗓子眼！
下沉。
開始下沉。
下沉。
下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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