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攥著那封信,指掌相觸處微微泛潮,指節也泛著白。
文茵看著沈靜姝緊繃的側臉,平日裡靈動嬌俏的人兒,此刻卻如弦上之箭,她心頭酸澀難忍,便連勸慰的話語都哽在喉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表哥他怎會出事!”顧詩怡猛地一拍桌子,憤然道“他十三歲就進了都尉司的訓練營,與野獸搏鬥,與惡徒廝殺,十六歲那年,生生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血路,這麼多年一步步走到都尉司首的位置,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那些醃臢小人,憑什麼說他殞命便殞命了!我不信!你也不要信!”
陸琳琅還算鎮靜,上前攬住她的肩勸慰道“詩怡,你冷靜些。如今消息還未證實,先彆自亂陣腳。你這樣,沈姑娘豈不是更難受。”
沈靜姝抬起頭,眸中已恢複往昔的清明,“陸姑娘所言甚是,消息還未證實,我自然也是不信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不見他的屍首,我便一日不相信他死了。”
她相信江瑾安絕不會出事,他一定有自己的計劃。
那個男人運籌帷幄,智計百出,連徉州那潭渾水都能趟得清清楚楚,又怎會輕易在回京途中遭遇不測?
這其中,定然有詐!
她快速在腦海中梳理著所有信息,江瑾安的“死訊”來得太過突然,太過巧合,就像是……像是有人故意拋出的誘餌,為了掩蓋某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又或者,為了引誘某些人自投羅網。
江瑾安“出事”,獲益最大的是誰?
聞懷卿?定國公?
都不是。
沈靜姝周身氣勢驟然淩厲起來。
她斂了神色,對幾人說道“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先回去歇息吧,陸丞相和文夫人都還在前廳候著呢,彆讓長輩們久等了。”
顧詩怡還想再留,“靜姝,我留下來陪你吧,我……”
顧詩樂卻拉住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我們回去吧。”
她向沈靜姝微微頷首,說道“沈姐姐,你多保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陸琳琅也道“沈姑娘,你放心,我祖父最是看重都尉大人,他定會幫忙查明真相。”
幾人走到前廳附近,文茵突然停下腳步,拉住沈靜姝的手,低聲道“日後,我怕是不能常來見你了。”
沈靜姝問為何?可是出了什麼事?”
“父親近日與我談過幾次話,話裡話外,都是靖王的意思……他有意納我為側妃,母親也開始讓我好生學著規矩……你也知道,王府規矩多,不比尋常人家。”
沈靜姝心中一沉,她知道文茵的心意,如今靖王橫插一腳,文茵的處境可想而知,“那你和顧二……”
話未問出口,文茵便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她緊緊握了一下沈靜姝的手,又鬆開,轉身匆匆向著呂氏走去。
沈靜姝望著文茵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她若是去了靖王府,便是身不由己,從此以後,她們之間,恐怕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送走幾人,她喚來無塵,沉聲吩咐“無塵,我需要你幫我做幾件事。第一,著人去查,查清楚江瑾安‘死訊’的源頭,是誰在散播這個消息,目的是什麼。第二,盯緊京中各方勢力的動向,尤其是靖王和定國公府,看看他們有什麼異常舉動。還有……”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冷冽,“傅子晉,看看他最近都在做什麼,和什麼人接觸。”
無塵領命,沒有多言,隻是點了點頭,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子仲隨陸鳴出了府,一夜未歸。
六月初五,天剛蒙蒙亮,宮中就傳出了消息,惠帝深夜召見了丞相與平陽侯夜,三人在禦書房中密談了許久,至於談話內容,外人無從得知。
這一日,街道冷清了許多,即使有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臉上帶著惶恐不安,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惹禍上身。
茶樓酒肆裡,人們的談論聲也小了許多,但話題卻都離不開江瑾安的“死訊”。
各種議論聲傳入了侯府,讓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