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子時驚魂
藥杵撞在銅臼裡的聲響驚飛了簷角銅鈴，溫念抹了把汗，看著砂鍋裡翻騰的褐色藥汁。弟弟溫澈的咳嗽聲從裡間傳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溫小姐考慮好了嗎？"穿月白長衫的男人推來鎏金木盒，掀開的刹那，千年野山參的香氣混著奇楠沉香撲麵而來，"三月婚期，換你弟弟活命。"
溫念的指尖陷進掌心。昨夜仁濟堂的老掌櫃搖頭歎息"令弟這病，除非能找到民國初年霍家秘製的九轉還魂丹"
"霍先生為何選我？"她抬眼望向男人眉間朱砂痣，那抹紅豔得詭異，像凝固的血。
霍臨淵轉動著翡翠扳指，腕間沉香珠串突然斷裂。溫念俯身去撿，卻見滿地木珠竟自行滾成卦象——坎上離下，竟是水火未濟的凶卦。
"因為你的血。"他挑起她一縷發絲，目光掠過她頸側月牙胎記，"能破我的劫。"
第二章鏡中故人
喜燭爆出燈花時，溫念正對著菱花鏡卸簪。銅鏡突然泛起漣漪，鏡中倒影竟穿著胭脂色廣袖嫁衣。她驚惶後退，繡鞋踢翻了腳踏，露出底下暗格中泛黃的戲折子。
封麵題著《牡丹亭·離魂》，落款日期是民國十二年霜降。溫念翻開扉頁，夾著的照片飄然落地——穿西式婚紗的新娘與她容貌無異，身側長衫男子眉間一點朱砂，赫然是霍臨淵。
"夫人在找這個？"霍臨淵的身影從身後貼上來，掌心覆住她握著照片的手。溫念這才發現子時已至，窗外飄來咿呀戲腔"偶然間心似繾，在梅樹邊"
庭院古井突然騰起白霧，井沿青苔上浮現血字第三夜。溫念轉身欲問，唇瓣卻擦過霍臨淵的喉結。男人瞳孔瞬間泛起鎏金色，掐著她腰肢按在雕花床柱上"誰準你穿她的衣裳？"
溫念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換了緋色寢衣，襟口繡著並蒂蓮紋，與照片中的嫁衣如出一轍。
第三章輪回烙印
第五次時間重置時，溫念終於摸清規律。每當玉佩觸到霍臨淵的心口，宅中景象就會如宣紙浸水般褪色，再睜開眼又回到嫁進來的那個黃昏。
這次她故意打翻合巹酒，琥珀色液體潑在霍臨淵衣襟。趁他更衣時，溫念瞥見他後背猙獰的鞭痕——與她夢中少女受的刑傷位置完全重合。
"看夠了？"霍臨淵突然轉身，濕發垂在蜜色胸膛。溫念的玉佩突然發燙，陰陽魚眼射出金光，在男人心口灼出焦痕。
劇痛讓霍臨淵踉蹌跪地，溫念下意識去扶，卻被他拽進懷裡。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他咬破她的舌尖，啞聲道"記住這個味道，下個輪回找我。"
溫念在劇痛中昏厥，再睜眼時又回到花轎中。這次喜婆的嗩呐曲變了調，轎簾外飄著紙錢，抬轎人的繡鞋露出森森白骨。
第四章往生香
第七次輪回，溫念在祠堂找到了答案。牌位最頂端供著的不是霍氏先祖，而是一對描金靈牌霍臨淵溫念之靈位，卒於癸亥年九月初九。
供桌上青銅鼎積著香灰，溫念蘸取細嗅，竟是《香乘》失傳的"往生香"。當她按記憶調配出香方，青煙凝成幻象霍臨淵跪在暴雨中，懷中抱著穿嫁衣的她，天雷一道道劈在他脊梁。
"逆天改命者，永墮無疆。"判官筆的朱砂字浮現在空中，霍臨淵卻笑著吻上她冰涼的唇"那便用我的魂魄，換她百世輪回。"
溫念的眼淚砸在香灰裡，腕間突然浮現紅繩。她終於想起，第一世她是他的衝喜新娘，而他為救她性命，與陰司做了交易——用九世不得善終換她十世輪回。
第五章紅線千結
第九次輪回，溫念在鏡閣找到了鎖魂釘。霍臨淵被釘在鎮魂棺中，心口插著的正是她那枚陰陽玉佩。千年怨氣化作黑霧纏上她腳踝，溫念卻俯身貼上他冰冷的唇。
"你總說我傻。"她將紅繩纏上兩人手腕，"可沒有你的人生，活百世也是枉然。"
鎖魂釘被拔出的瞬間，天地變色。霍臨淵眼底鎏金碎裂，露出原本的墨色瞳仁"念念，彆看我。"他徒手捏碎玉佩，陰陽二氣如利刃將他貫穿。
溫念在魂飛魄散前咬破指尖，以血為媒畫出禁術符咒。庭院中九口古井同時沸騰，她將自己化作新的陣眼，換霍臨淵重入輪回。
最後一絲意識消散時，她看見霍臨淵割裂神魂，將半枚玉佩投入井中。井水映出二十年後仁濟堂的畫麵少年模樣的他掀簾而入，對著抓藥的她輕笑"溫姑娘，你掉了玉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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