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於複雜的心情,羅貝爾幫收拾著這間僅住一晚的客房。
傳說中,當一隻夜鶯死去時,其餘夜鶯會聚集在它身邊啼血泣涕,所謂萬物有靈,無外乎是物傷其類——見同類遭受苦難,便聯想自己同樣逃不出命運的萬年弄,是而悲從中來,掩麵哭泣。
對於沒能尋找到親生父母這件事,年幼的小卡爾全然不在乎,依舊哼著歌謠鋪好被單。
不曾享受親人庇佑的孩子總是比同齡人成熟得更早,就像戰艦唯獨在失去航向之後才敢不惜一切地衝入風暴。拉迪斯勞斯,還有眼前的小卡爾,他們都比羅貝爾見過的同齡人更堅強。
12歲的時候,他在乾什麼呢?好像才從神學院畢業,一個初出茅廬的黑袍神甫每日遊走在葬禮和婚禮之間,蹭人家的酒席,經常被灌到醉醺醺地走回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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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把一床薄被子放在床上,羅貝爾輕聲問道,“抱歉,我沒有找到你的父母,我犯了慣性思維的錯,你的父母可能不在這裡,你看,天下之大,哪裡都有人的去處,說不定他們現在在其他地方,呂貝克或者巴黎。”
“還說不定,是死了呢。”
卡爾毫不在乎地說道。
“沒關係的伯爵大人,您得知道,沒有家人其實是件自在的事情。”
“嗯,這倒是。”
不受養育,自然也不負責任,孤兒唯獨在這一點上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具備優勢。
“而且,其實不知道他們是誰,挺好的。”卡爾疊被子的手忽然停下,眼裡流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複雜感情,“克萊恩大人他一輩子也沒有從家庭的陰霾下走出來,人們總偷偷嘲笑他的父親是個貧窮的奴隸,母親是個站街的。”
“可就連這樣的父母,都沒有拋棄孩子。”羅貝爾突然道,“而有的父親,即使富有到擁有一整個國家,卻連與孩子相認的勇氣都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道德和地位財富的關係也沒想象中那麼大。”
“伯爵大人呢?伯爵大人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卡爾眨著亮晶晶的眼珠,一種名為好奇的情緒占滿了他的瞳孔。從中可以讓人感到格外的誠摯與天真,換成任何“成熟”的大人,恐怕都沒法大膽地詢問堂堂伯爵的家庭。
“我不知道,我也沒見過他們。”羅貝爾向來沒有架子,這是他的少數優點之一,“我的爵位是靠一次次戰爭獲得的獎勵。”
“哇,好厲害!”
少年讚歎道。
克萊恩郡守生前就經常希望靠功績獲封爵位,從此躋身貴族行列,可惜直到去世都沒能實現。但這不妨礙卡爾由衷地敬佩那些憑個人努力打破階級隔絕的人物,眼前的羅塞爾伯爵就是最好的榜樣。
“我的爸爸媽媽……好像什麼都沒留給我。”
羅貝爾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沒有注意到少年仰慕的眼神。
“但他們拚命帶著我從戰亂的奧爾良逃到了安科納。從維也納到海德堡的路,我和我的人走了幾十天。從奧爾良到安科納,帶著一個傻乎乎的嬰兒逃出這麼遠應該挺困難吧。我沒見過他們,不過他們應該是愛我的,不對,他們一定是愛我的。”
如果不愛呢?似乎也無所謂,他從來不是依靠某人的愛活下來的。
“您人真好,殿下,您的父母一定也是很善良的人,才會生出您這樣善良的孩子。”
羅貝爾哈哈一笑,揉亂了他的頭發“小鬼頭嘴這麼甜,你是要進編啊?”
但無論卡爾想不想進編,等回到維也納之後,他肯定會給他在宮廷裡謀一份閒差。如果卡爾有上進心的話,就安排到恩裡克手下跑腿,“擁有一個姓維特爾斯巴赫的小弟”,想必恩裡克無法拒絕。
在海德堡的一夜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那個半張臉燒成爛肉的怪女人仿佛真的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沒有再來打擾他們平靜的旅行。喚來白袍人詢問情況,也隻從灰背隼嘴裡得到了“一切正常”的回複,看來女人真的沒有追來。
是因為他們沒有再暴露行蹤?還是“晨星之子”那裡出了問題,導致無暇分身顧及這邊?
無論如何,安全總是件好事。
翌日,“萊茵蘭觀光旅行團”再次踏上征途。
這一次,杜絕了一切世俗的紛擾,他們的目標不會再有改變。從海德堡前往曼海姆,沿著南北行向的羅馬古道北上美因茨,再向北前往科隆與亞琛,萊茵河橫絕東西,天塹變通途。
十月的歐洲大陸天氣轉冷,羅貝爾在單薄的襯衣外又套上了一層牛皮大衣,古怪的裝扮看上去既像貴族,又像教士。
他把手銃塞好火藥,例行塞回側腹下的槍套,確認背上裹在破布包裡的咎瓦尤斯。所有人準備妥當,他高興地揚起馬鞭,陽光照在無名指的戒指上,熠熠發亮。
“走咯!去萊茵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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