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教宗!
羅貝爾插著兜,百無聊賴地行走在維也納的街道。
他沒有穿任何教袍或者鬥篷,就穿著一身市民中常見的窄口緊身皮布衣隨意地走著。
這是他自從進入神學院以來,八年第一次穿著宗教服飾以外的衣服,單純以一個普通良善市民的姿態在這個世界生活。
事實證明,老百姓果然都是靠衣服認人的。
他穿紫袍教服的時候,一上街所有市民都躲著他走,生怕自己被當成異端分子抓走勒索。在這個時代,信奉上帝和討厭教會其實並不矛盾,這就和曾經參加過國際縱隊的喬治·奧威爾一麵支持共有主義,一麵討厭蘇維埃政權的道理是一樣的。
上帝是好的,隻是教會執行出了偏差,切割的思想縱觀古今永遠都有市場,這再正常不過。
今天是羅貝爾第一次上街沒有被市民避之如虎,反而好幾次被熱情似火的裁縫和鞋匠攔下,請他看一看自家的商品。
其實他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否則也不會被拉迪斯勞斯幾句央求就說得心軟,屢次犯禁帶他去見母親了。
沒走多遠,他的背包裡就多出了好幾件鞋子和衣服,還有兩個巴掌大小的耶穌受難木雕塑和三串鐵十字架項鏈。
雖然被人推銷了一堆派不上用場的貨,但他依然很興奮,或者說,他很久沒有發自真心地對世界的好奇和被當作社會集體的一份子了。
“那邊的小哥!”
羅貝爾低著頭走在人聲鼎沸的菜市場,忽然被人叫住。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揮著擦汗的毛巾,熱情地喊道“要不要來看看我家的黑莓啊,保證又甜水又多!”
理智告訴羅貝爾,再買東西就要背不動了。
但當他回過神,他已經站在了水果攤的前麵,手裡捏著一團黝黑柔軟的黑莓果。
“老板,你這黑莓怎麼賣?”
“嘿嘿,不貴,這麼大的半筐隻要十枚德涅爾。”
水果老板抬起一個差不多能盛四公斤黑莓的編織筐。
“嗯,確實便宜。”
一枚弗洛林金幣相當於二百四十枚德涅爾銅板,有些地區因為銅幣質量的差異導致兌率有些許浮動,不過大致都維持在這個數值左右。
平淡的物價更能讓人直觀體會到威尼斯人的富裕,五十萬弗洛林說給就給,這些金幣得是多少個平民家庭一年的收入啊。
“給我來一筐吧。”
“哎,好咧,少爺一看就是富裕人家的,真是慷慨。”
羅貝爾從錢袋裡捏出二十枚銅幣,這還是他臨出門前找衛兵現換的,他自己的錢都是黃澄澄的金幣,在市麵上很難流通。
這些金幣並不是靠賞賜或者腐敗得來的,在他正式接替阿德裡安主教成為主教後,前來拜訪祝賀的貴族和維也納教區的大小修士絡繹不絕,贈送的禮品填滿了地窖和倉庫,到最後家裡實在放不下了,他不得不變賣了其中一部分,總計價值三百弗洛林。
貴族和修士掌控著國家政權,一個個富得流油,這種現狀令人無奈,卻也無計可施。
他把銅幣當著老板的麵清點了一遍,放進了旁邊的錢袋,然後——
“呀!你放開我,放開!”
一道女人的尖叫驟然響徹菜市場。
羅貝爾伸去拎筐的手僵在原位。
“這……”他驚疑不定地望向水果老板,後者無奈地聳聳肩道“可能是教會的審判團,可能是巡邏的衛隊,也可能最近在城裡抓叛徒的軍隊,誰知道呢,當街亂抓人的家夥多了去了。”
“沒人阻攔一下嗎?我的意思是,我記得教會是有正經法庭的。”
“正經法庭?你說那個除了受審者全是教會人士的法庭?”老板撇嘴道,“法律要是管用,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哎,客人,你去乾什麼?”
“我去視察情況。”
“你要去看熱鬨?我勸你離他們遠點,說不定人家今天心情不好,你一湊過去也會被抓走。”老板一邊火速收拾好攤位,一邊勸阻道,“我先跑了,小哥,咱們有緣再見。”
羅貝爾把背包和水果籃都放在地上,隨手抄起一根晾衣服的木杆,逆著逃離的人潮奔向女人尖叫的方向。
與此同時,一個同樣也在菜市場散心的中年人看到了他的背影,連忙追了上去,跟在他身邊的年輕將軍緊隨其後。
三名人高馬大的巡邏衛兵把兩個農婦打扮的女子慢慢逼到了無路可退的牆角。
他們身後,一個眼神陰翳的黑袍修士用貪婪的眼神不住地打量女人的身體。
兩名女子中較為年幼的那一個看見了他,當場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無恥,下流!昨天欺負我姐姐未遂,竟然還喊人幫忙!你對得起你這身皮嗎?”
“考斯塔斯修士,這二位就是您提到的那兩個人吧。”
三名衛兵中的小隊長輕撫胡須,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兩條細縫。
考斯塔斯修士嘿嘿笑道“沒錯,就是她們,她們用撒旦的黑魔法襲擊了我,我懷疑他們來路不正,打算親自驗一驗她們的身體有沒有被魔鬼附身的跡象。”
“我們仨可不能白白出手,您知道的吧?”
“當然,我準備了不菲的禮金,而且……”他死死盯著二人中的姐姐,那即使寬大的布衣也掩蓋不住的身材令他垂涎欲滴,“我隻打算檢查姐姐,至於妹妹,幾位還請自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