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托弗陶醉地欣賞著一幅多瑙河農耕圖,碧藍的天空與金色的麥浪交相輝映,富裕與平靜的氣息撲麵而來。
“過了這陣子,我就該返回封地了。”
“這麼快?”羅貝爾驚訝道。
克裡斯托弗原本的封邑位於施蒂利亞的一座小鎮,內戰後轉封到了蒂羅爾公國的前首府因斯布魯克城堡。
封建貴族常年駐留在封邑才是常態,克裡斯托弗從前可以不在意自己那籠共沒幾戶人的村子,但現在他要負責一個人口數萬的大城,由不得他不認真對待。
“……於是,我短時間內不會回維也納了。”
克裡斯托弗拍拍他的肩膀“不止是我,還有你家的朱利奧和雅各布——哦,如今我該稱他們為格岑斯自由領主和弗林肯貝格代理官了。他們也許也有必要和我一起前往蒂羅爾,我的意思是,你沒問題嗎?”
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羅貝爾願不願意。
但羅貝爾隻是聳了聳肩。
“好吧,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呃,他們倆終究也有自己的人生和道路,嗯,我無權橫加乾涉,我畢竟沒法對他們的未來負責,至少不能扯他們的後腿,我的意思是——麻煩照顧好他們。”
“放心吧。”
克裡斯托弗給了他肩膀一拳。
維也納北郊,繁榮的布裡吉特瑙紡織市。
風吹草低見牛羊難以形容這片樂土的美麗。戴著鬥笠、袖子撩到肩膀的農家女拎著水桶往來翕忽,孩子們圍著麥田裡的稻草人嬉笑打鬨。
五名士兵騎馬踏入鎮子,慢慢停在一座掛著“米爾斯麵包店”的小木房前。
房後的兩座風車同步地旋轉,士兵中為首那人抬腿下馬,一臉緊張地走到麵包店門前。
“呼,呼,彆緊張,朱利奧,你可以的,你是驕傲的聖騎士……”
“誰啊?”
還沒等他整理好情緒,聽到門外動靜的房內人直接推開了木門。
門檻撞在他的鼻子上,霎時間血流如注。
十分鐘後,好不容易止住鼻血的朱利奧用毛巾擦了把臉,感受著艾麗莎和姐姐瓦莉婭的笑容,尷尬的無地自容。
“終於知道回來了?”艾麗莎拍打著缸裡的麵粉,逐漸揉搓出麵包的坯子。
朱利奧磕磕巴巴地說“啊,那個,過兩天可能又要走……”
艾麗莎揉麵的動作頓住“又是一年?”
“這個……可能不止……吧。”
“是嘛,那就彆回來了。”
“艾麗莎!”
朱利奧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中氣十足的大喊嚇得艾麗莎抬手打翻了麵盆。
“啊,臭蠻子,你害我把麵粉打翻了!”
“喔喔,對,對不起……qaq”
瓦莉婭看看妹妹,再看看忍不住想說些什麼的朱利奧,倏地說道“我想起來有點事,我出去一趟。”
艾麗莎慌亂呼喊“哎,姐姐等一下……”
“啪嗒。”
房門猝然緊閉,偌大的麵包房隻剩下兩人。
“……”
“……”
久久沉默無語,安科納的野獸縱使萬分緊張,依然執拗地盯著她的後腦勺。
他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但他剛剛未儘的話語是什麼,心有靈犀的兩人都再清楚不過。
房間內落針可聞,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與窗外牧場裡小雞的咕咕叫聲。
良久,艾麗莎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撩起耳後的長發,朱利奧看清了少女紅彤彤的側臉。
嘟嘟囔囔的聲音從那張側臉後傳來
“知道了,我答應你還不行麼,真麻煩。”
雅各布聽著房間內的氛圍由嘈雜轉向寂靜,嘴角勾起一個調侃的弧度。
年輕就是好啊,朝氣,希望,浪漫,自由……不像他的青春已經埋葬在安科納的群山與愛妻的墓穴。夏天一過,他就是三十二歲的男人,隻比弗雷德裡克小兩歲,在這個人命輕賤的時代,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去世。
他隻希望在有生之年和摯友安穩地生活下去,平平淡淡才是真。
“您好,您是雅各布先生嗎?”
“嗯?”
雅各布看向聲音的來源。
瓦莉婭微笑著向他屈膝行禮。
哦,他記得對方似乎是艾麗莎的姐姐,叫……叫什麼來著?
“抱歉。”雅各布尷尬地叉腰撓頭,“女士,我忘記您的名字了。”
“沒關係,雅各布先生,我是艾麗莎的姐姐,瓦莉婭。”
“哦,想起來了。”
對話到此為止。
雅各布素來沉默寡言,能讓他浪費唇舌的人,全世界不過五指之數。
“嗯,那個,雅各布先生?”
“怎麼?”
“您和朱利奧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吧,請務必參加家妹和朱利奧先生的婚禮。”
“當然了,我得親眼看著他走完這一程,不然不放心。”
他聽著麵包房裡驟然響起的歡呼聲和艾麗莎慌亂的喊聲,嘴角幾乎咧到耳垂上去。
“好小子,還真讓你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