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
明湛剛登基,沒誰不長眼的這時候上些糟心的折子。
事實上,這些天氣候也很不錯,大地染綠,柳枝吐翠。雖然風裡還帶著那麼一星半點兒的寒意,春天已經來了。
明湛就早命內務府把壽安宮收拾出來,準備給老娘衛王妃做寢宮。其間,明湛拉著阮鴻飛將壽安宮從牆壁的顏色到室內的擺設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生怕有哪裡不如意。
明湛對吃住向來不留心,如今對壽安宮這樣仔細,可見對衛王妃的感情了。
如今登基也登了,壽安宮也修好了。明湛就琢磨著下詔書封母親為聖母皇太後,再親迎母親入宮。明湛連詔手都是禦筆親書蓋了玉璽,揣懷裡,隻待群臣擁戴,馬上就能明發。拳拳孝心,可見一二。
雖然鳳景乾已經提前跟宗室與大臣們打過招呼,明湛委婉一提,不想大臣們卻不甚熱絡,絲毫不捧場。是啊,太上皇早跟俺們打過招呼了,俺們不要死要活的反對了!俺們不理你這茬兒,看你怎麼辦!
明湛眸光微微一冷,也沒什麼好辦法。他雖是個暴脾氣,心裡也窩了火,此刻見昭德殿冷場,倒也不慌不忙,轉而歎道,“我朝以孝治天下,朕初登基,賞了三軍賞了宗室賞了貴戚也賞了百官,可朕總覺得心中似有所憾,如今之明白過來。既以孝治天下,安能對國中老人無所賞賜呢?”
禮部尚書歐陽恪讚道,“萬歲賢明。”卻不肯再多說一句,生怕明湛提及迎衛王妃入宮為太後一事。畢竟,明湛命內務府大修壽安宮的事兒他們也是知道的。
不過,明湛剛登基就漲了他們薪水。這是自□□建國以來,百官頭一次明麵兒的提薪,而且幅度之大,高達三成。故此,明湛在百官心中的形象著實不錯。
歐陽恪能附和明湛一句,算是極有良心的了。
似李平舟王大人,隻管悶頭裝死,屁都不放一個。其餘人也恨不能立時變成壁花,隻管陪死。
“朕心裡有個念頭兒,也不知道好不好。”自禦案上端起茶來呷一口,明湛不急不徐道,“朕想著辦個茶話會,不是請你們,朝中三品官身往上的,老母親在帝都奉養的,朕想見一見老人家們,感謝他們為國培養了你們這樣的有用之身、棟梁之材。你們覺得如何呢?”
聽到這話,幾位老臣都暗暗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隻要不是迎衛王妃入宮就好了。何況是皇上要見他們親媽,真是天大的體麵哪,連忙響應明湛的號召,“萬歲如此尊老敬賢,真是臣等福份。”
“萬歲聖明,萬歲此舉,為天下人表率。”
頓時馬屁如潮。
“這有什麼,太皇太後整日在宮裡,雖不少人伺候,卻喜歡與積骨的老人家說說話兒呢。”明湛見氣氛較之前活躍多了,笑道,“若是愛卿們無異議,就定在三日後吧。朕命內務府安排,愛卿們隻管回家把家中太夫人老太夫人的伺候好了,若老人家身子骨兒硬朗,不要誤了太皇太後的茶會。若是老人家真有病痛,與朕說一聲就是了,更不要因朕這一道口諭真累著老人家。否則,反是曲解了朕的美意呢。”
這口氣,真叫一乾子原本心裡打鼓的臣子們從頭發絲兒舒坦到腳後跟兒啊!
彆以為大臣們就真的像他們嘴裡說的什麼“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來呢,若真有這樣溫順,做皇帝的就不會個個的給逼成孤家寡人了!
限製皇帝的難道是百姓平民嗎?
錯!
正是這些口口聲聲忠君愛國的家夥們,無聲無息的與皇權相抗!當然,即便皇帝也需要一定的約束,這一點明湛是讚同的。
可是當這些家夥們默不作聲的反對迎衛王妃進宮時,明湛心裡的惱怒就彆提了!麵兒上還要裝作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回到昭仁宮大罵臣子難纏!
“沒一個好東西,活像自個兒沒娘一們!把自個兒老娘伺候好,全不管彆人死活!媽的!天天嘴裡頭孝來孝去的,如今不過是接母親進宮,就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賊心爛來的黑心鬼!虧得老子還給他們漲俸祿,早知道這樣……”明湛氣的罵了足有小半個時辰,連灌了兩盞涼茶才歇了下來。
阮鴻飛倒是在意料之中,先前是看明湛興致勃勃,不好給明湛潑冷水。如今這盆冷水已經被彆人兜頭潑下來,看明湛受刺激不小,明知故問,“朝中很多人反對迎王妃入宮嗎?”
明湛氣憤難平,拉著阮鴻飛的手道,“反對?我根本沒敢開口!剛略一提孝道二字,連個搭話的人都沒有!還怎麼往下說!說了也是白說!我何必要去碰那個壁,白找不痛快!”
鳳景乾在一畔溫聲道,“罷了,朕直接下旨就是,莫非誰還敢抗旨不遵!他們有話也是要與我說,反正我過些天就去雲南,不怕他們說了。”
“不用了。我不能事事都靠父皇呢。總是要您給我出頭兒,他們越發不把我當回事兒了!”明湛咬牙切齒,“已經有法子了!”
阮鴻飛與鳳景乾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心裡都跟著發懸。不說彆的,明湛的腦袋就生的與眾不同,鳳景乾真有些擔心,忍不住問,“什麼法子啊?”
明湛冷笑兩聲,“你們就等著瞧好兒吧。”還賣關子呢。
方青從外頭進來,恭聲稟道回太上皇,皇上,韃靼三王子求見。
明湛看阮鴻飛一眼那小子來做甚!
其實明湛在臣子們心裡的印象還不賴。
王大人私下與李平舟道,“其實王妃進宮也沒什麼,那畢竟是皇上的親娘呢。王妃這樣在外頭住著,皇上這心裡定不痛快的。”
李平舟是堅絕反對衛王妃入宮的,低聲道,“不怕彆的,叡安老弟啊,咱們都是經過先帝年的老臣了。當初方氏仗著先帝寵愛,連奏章都敢代批,何等猖狂!這位王妃娘娘幼時便是方氏帶大的,正因為她是皇上的生母,咱們才不可不防啊!”
“要我說,方氏不過是先帝的妻子,今王妃卻是皇上的母親,且王妃隻有皇上一子。”王大人道,“再者,皇上與先帝性情也不大相同。皇上的性子,斷不會大權旁落的,何況有太後與皇上感情向來不錯。皇上並無選妃立後之意,後宮之中,總要有人掌事的。太皇太後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莫非還要她老人家操勞後宮之事。”
其實太皇太後年輕時,眾人也沒指望過他。
李平舟道,“皇上兩位妃子皆出身名門,就算皇上的妃子年輕麵嫩,尚有幾位太妃在,何愁無人理事。”這樣的大好事,叫誰乾誰不樂意呢?
王大人見實在說不動老友,隻得道,“皇上剛登基便屢有德政,我們身為臣下,明知皇上思念母親,卻將王妃晾在宮外,到底失於厚道了。”
清流中如王叡安都有此歎,更不必提多少想著投機討明湛開心的小臣們了。李平舟輕輕歎了口氣,問王叡安,“可見寧國長公主之鑒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