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
百人百脾性。
似薛少涼這等背著父親拿這樣事關生死的大主意,虧得他爹是薛春泓,不然換了誰都得先揍他個半死。
薛春泓不是什麼有大本事的人,完全是靠著運氣兼裙帶關係,做了淮揚總督。
話說,他有一族兄名喚薛春衣,原是鳳明瀾身邊兒的長史官,就是有事沒事給鳳明瀾出出主意,一門心思幫鳳明瀾奪皇位的差使。這位薛春衣薛大人,認真挺得鳳明瀾器重。
也是由於鳳明瀾的關係,薛春泓得以自淮揚巡撫任上升遷至淮揚總督。
此人本事不大,脾性上佳,難得的老好人。淮揚各方似乎也格外珍惜這樣好脾氣的總督,所以,在薛春泓任期內,淮揚表麵上看來,相當太平。
薛春泓想到兒子乾的“好事”,唏噓喟歎不已,對兒子道,“你趕緊收拾收拾回老家去。”
薛少涼沒說話,那模樣是擺明不會走的。
薛春泓氣的隻想賞他倆耳光,不過,他這人做慣了慈父,有隻此一子,平常薛少涼習武時掉塊兒油皮,薛春泓都能心疼的半夜睡不著覺,非爬起來看上兩回才能放心睡覺。要他抽薛少涼耳光,實在是超過他的心理承受力。
薛春泓再歎一聲,“你實在太魯莽了,這事豈是能急辦的。”
薛少涼悶不吭氣,反正他乾都乾了,現在說這個也無用。
“真是把你慣壞了,啥事都敢乾。”薛春泓歎了又歎。
薛少涼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爹爹不必怕,有我呢。”
就是有你我才怕。薛春泓沒說出來,拍拍兒子的肩,“你先去休息吧。”
“我與爹爹同室休息。”薛少涼將刀放到枕邊,他是打算枕戈待旦了。
薛春泓想再說什麼,薛少涼道,“聽說那些人有財有勢,買個把殺手當玩兒一樣,爹爹你放心我回去睡?”
薛春泓頓時改口,笑道,“咱們父子許久沒有同榻而眠了。”
薛少涼露出滿意的微笑。
他人生的容貌……嗯……怎麼說呢,用以後明湛的話來說是“難以形容的美貌”,或許正是此原因,薛少涼極少笑,這偶爾展顏,遂令整間屋子都“蓬篳生輝”起來。
薛少涼一天十二個時辰啥都不乾,就守著自己的爹。他還特意跑去對林永裳與何千山道,“家父雖偶爾有些糊塗,大事上向來拎得清,對朝廷也是忠心的。如今我們父子得罪了江南世族,性命怕難保全。家父已寫好遺折,若有個好歹,全都仰仗兩位大人為我們父子申冤了。”
林永裳與何千山對於薛少涼還是挺有好感,起碼這種敢予翻臉抽桌的膽量,一般人是沒有的。
何況薛少涼生的玉人兒一般,若非他身量俊挺,肩膀寬闊,十之八|九得以為這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裝吧。
薛家投了誠,再看著人家去死,實在有些不厚道。林永裳與何千山好生安慰了薛少涼一陣,派了侍衛給薛家父子,再三保證他們父子的安全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薛少涼這才放心回家。
薛春泓的死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不過是睡了個中覺,就一睡未起。
薛少涼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老仆來報喪。
薛少涼眼前一黑,渾身冰涼,身子一歪,便從馬上摔了下去,失了知覺。
薛春泓的喪事辦的很熱鬨,雖然他的暴斃,不過死因很好查。薛春泓喜香,他的房間都要有薰香,院中丫環將毒下在了薰香中,薛春泓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至於那下毒的丫環,自然是畏罪自殺。不僅丫環一人畏罪自殺,她全家都畏罪自殺了。
薛少涼並未再追查,直接為父發喪,大辦喪事。揚莩怯型酚辛車娜碩祭戳恕
對於薛春泓的事,林永裳與何千山最是臉上無光,暗生怒火。林永裳是堅持要再查下去的,薛少涼道,“查不查,都一樣。如果林大人能查到凶手,能通知小子一聲,小子感激不儘。”
林永裳眉梢微動,“少涼你要遠行麼?”
“薛家本家並不在揚州,我需送父親棺槨回老家與母親同葬。”薛少涼聲音冷冷,麵上無甚表情。他本就是在長個子的年紀,原就瘦削,如今更添無數憔悴,一襲粗麻孝衣披在身上,形銷骨立,看上去頗有幾分冷薄。
林永裳愧道,“這都是本官失察。”
“林大人不必自責。”薛少涼道,“林大人才到淮揚幾日,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家父在淮揚日久尚且如此,是我想當然,方為家父引此禍端。”
“那也不必急著回老家。”林永裳溫聲道,“薛大人於任上過逝,我已上奏朝廷,這幾日必有聖諭。少涼,你父親的事,我十分自責。你年紀尚輕,這麼一路孤單的回鄉,我也實在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