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難為!
明湛很會編出些不著邊際的謊話兒來。
這種本事,並非長期修練得來,而是天賜奇才。
對於朝中官員,說謊幾乎是一種本能。但是,像明湛能編同這樣因果皆備,神乎其神,可信度極高的謊話兒出來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大部分朝臣,以真假參半聞名。
明湛卻不一樣,他完全可以把子虛烏有的事說出鼻子眼兒來。
囉哩八嗦的一堆話,明湛最後才總結出了太祖傳夢的真諦所在?
這時,明湛俯身扶起林永裳。由於明湛這個夢說的很長,林永裳一直在地上跪著,這會兒把小腿都跪麻了,條件反射的一個踉蹌。明湛扶他站穩,感歎道,“如今,朕方明白太祖之意哪。一把劍鞘雖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不過,朕治理天下,靠的是文官武將,忠臣賢良,而不是一把劍鞘。朕之國寶,亦並非一柄劍鞘,而是諸位在列賢卿,以及天底下為朝廷儘忠之官員百姓。今日,太祖寶劍雖珍貴無匹,永裳無心之失,朕焉能因一物件兒而苛責大臣。”
明湛除了擅長胡說八道,他還有一項本事,多肉麻的話都能說出口。
他拍了拍林永裳的肩頭,動情說道,“朕賜你太祖寶劍,無非是希望你能治理好淮揚,還朕富饒河山。如今,鹽課改製已近尾聲。韃靼人來襲時,你保衛了淮揚千萬百姓,守護了那一方水土。在朕的心裡,永裳你才是真正的價值連城的寶物啊。”
雖然這話很肉麻,但是林永裳聽著,心裡怎能沒有感觸。正欲開口說話,明湛完全胡謅的忘情了,肉麻沒邊兒的感歎道,“永裳就是朕的心肝兒寶貝兒啊。”
林永裳正在感動著,聽到這句話也得囧上一囧,心道,都說皇上文化水準不咋地,看來是真的。
不過,皇上的用心,讓林永裳動容感激。
不論有沒有太祖皇帝的一場大夢,皇上保全了他。
林永裳是熟讀史書之人,在曆史上,在大多數朝臣的壓力下,多少皇帝最擅長棄卒保車。
明湛卻是個敢做敢當之人,他當時私下見林永裳時並沒有因此事責怪林永裳,自然會想法子保住林永裳。
而林永裳,深受皇恩,怎能不生出誓死相報之心呢?
當然了,如果皇上彆再說這種熱情過頭的話兒就更完美了。雖然讓林永裳自己說,他各方麵兒都沒辦法與阮鴻飛相比,不過,皇上“心肝兒寶貝兒”的話都出來了,林永裳是一麵感念君恩,一麵心裡敲鼓,生怕明湛忽然之間瞧上他啥的。
為了一證清白,在當天下午,林永裳就表示要回淮揚去。
明湛也沒留他,直接放人。
倒是林永裳對徐妹妹有些舍不得,走了外甥媳婦的門路,約了徐盈玉到府裡見麵兒。
徐盈玉麵兒上略帶悵然,“這一彆得兩年之後再見了。”
林永裳厚著臉皮與人家姑娘同坐一榻,狀似無意的摸到人家的小白手兒,一臉正人君子相,溫聲道,“兩年很快就過去的。若是再有南下的差使,妹妹跟太後討了來才好。”
“再說吧。”徐盈玉麵兒上泛紅,卻也沒把手抽出去,於是膽大妄為的林總督越發大著膽子捏了一把。
徐盈玉瞪他一眼,“彆得寸進尺啊。”
林永裳賠笑,心道,大不了給你打暈脫衣裳嘛。身為一個無恥的老爺們兒,林永裳還真不怕這個。
倆人難舍難分的嘀咕了半晌知心話兒,徐盈玉方走了。
林永裳想送上一程,徐盈玉想著兩家於麵兒上還僵著呢,到底沒讓林永裳露麵兒。
徐叁對於林永裳回淮揚,倒沒什麼反應。反正這姓林的夠好命,有皇上護著呢,把國寶丟了一半兒,也沒把他怎麼著。
當然,徐叁想到皇上那一句“心肝兒寶貝兒”就禁不住泛起滿身的雞皮疙瘩,實在是太肉麻了。
同時,與林永裳一道去淮揚的還有方慎行與宋珠玉兩位新任的縣太爺。
帝都林永裳的事給明湛一通胡謅解決掉了。
大同城卻是劍拔弩張到了極點。
牛副將率五千兵馬平叛,將活著的全部捆了,兵器一律收絞,另外便是清點著鬥毆中留下的屍身。
看到那個數字時,宋遙與趙令嚴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哪怕坐視此事發生的趙令嚴也沒料到會死這麼些人,宋遙輕輕歎了口氣,半晌沒說話。
“阿遙?”趙令嚴喚了一聲,整夜未眠的處理公務,讓趙令嚴的臉看上去有幾分憔悴,眼下泛起青痕。他雖比宋遙年長,各種心機手腕兒兼具,此時倒有幾分不確定了。
如果早一步出手,是不是就不必死這麼多人了?
這些人,並不是關外韃靼人。雖然入了幫派,也是大同城中的百姓。
想到此處,趙令嚴透支的身體微微一晃,眼前發黑,險些一頭栽到地上去。還是宋遙眼明手快扶住他,一路把趙令嚴送到鋪著狼皮墊子的榻上去坐著。
宋遙溫聲道,“若是此時我們與邵帆寧換個個兒,這時候,怕是邵帆寧不會作此想呢。”
“我心裡著實不安。”趙令嚴道。
宋遙從爐吊子上倒了盞熱茶,遞給趙令嚴道,“雖然主意是你出的,卻是我下的命令。就是有報應,也得先衝我來,你倒不必不安。”
趙令嚴接過茶,怎麼也聽不出這是句好話來,試探的問,“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嗯,怕你想不開來著。”宋遙老實道。
“我真沒聽出這是勸人的話來。”趙令嚴嫌宋遙不會說話。
宋遙乾脆閉嘴了。
不管怎麼說,趙令嚴雖然良心發現的開始良心不安,但是,做為一個經曆過戰火洗禮的謀士,趙令嚴縱使心軟,也十分有限。
沒過兩天,他又投入到兩個幫派的賬冊來往盤查之中。
蔣文安與陸文韜都是世族出身,生來富貴,半世榮華,哪裡見過這樣血腥的邊城幫派鬥毆事件。倆人是朝廷欽差,沒有不跟著來瞧一眼的道理,然後具實上奏朝廷。
折子上寫道亡二百三十六人,傷五百七十一人,知府邵帆寧一意孤行,拒大同將軍宋遙援手之意,終釀此慘案。長街染血,百姓驚魂,若非親眼睹之,臣猶不能信也。
朝廷震驚。
不僅僅是因為大同城這起鬥毆非常嚴重,還有一點兒,萬壽節就在眼前,忽然發生此事,豈不晦氣。
明湛的處理方式很特彆,他的壽辰有半月就到了,此時,大同鬥毆事件發生。他也沒把今年萬壽節的事兒免了,而是直接把萬壽節的日子往後移半個月。
因為大同慘案,明湛說了,為了悼念大同百姓,一個月內,全國禁宴飲歌舞。然後,直接免了邵帆寧的官職,抄沒家產,就地處斬。另點理藩院大臣章戍為大同知府,即日上任。
章戍因出使韃靼為明湛器重,如今國家外交事件不多,明湛不養閒人,乾脆讓他去了大同。
明湛有了得意事兒就喜歡與阮鴻飛顯擺,“黎冰果然能乾,少陽也很不錯。”
不同於趙令嚴還心存不忍,到明湛這個地位,你問他,“殺一萬人來救一萬零一個,你殺還是不殺?”,明湛絕對是肯定的回答。
明湛所經曆的流血犧牲,明裡暗裡,不知多少。
曆史的車輪不斷前行的同時,所留下的定是一地血痕斑斑。大同城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如果不能把那些與韃靼人私通與鳳景明勾結的賣國賊拿下,那麼在不久的將來,大同城還將流更多的血。
阮鴻飛早知道明湛在大同城的布置,如今瞧明湛這一臉吃了嬉嬉屁的模樣就知道結果了,沒理會明湛的話,反是道,“忠義侯的兒子來帝都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