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伯夫人的客廳!
冰冷的雨浸透丁烏全的膝蓋,也早就浸透他的心,很多的時候行動來自於心靈,那種不走大腦的本能性肌肉反應,不會在這種伯夫人冉冉而來的場景中出現。
跟隨丁烏全到來的官員們也沒有走肌肉反應,他們麵麵相覷於這和出發前的想像裡不相符的現實,腦海裡稍微的掙紮一下,在“丟臉麵”和“強詞奪理”之間簡單的走個過場,就齊齊的全跟著丁烏全矮半截。
丁烏全跪的屈辱,緩慢抗爭般的落下,先是官袍垂落於小腿的衣角觸碰到雨中,再是膝蓋向地麵,腳踝向地麵,和腳背向著地麵而去,他跪的無聲無息,難言的恥辱輪番炸了火藥庫般的在他心裡,那滋味他自己品嘗。
官員們不止一個人,地麵的積水深淺又有不一,“撲通,通,撲通”這樣的聲音發出來,這聲音讓現在還能挺直脊背站著的魯王府人手們麵色鐵青。
被激怒的魯王可謂大下本錢,不僅把若乾的鹽、銅和鐵拿出,還派出他器重的商人文聽雨,接連而出的禦史,及他培養的人手。
這足夠一套連環計的人馬班子,就已離開南興的魯王和此時還站著的人來看,南興應該掀起無數奇妙的場麵,這奇妙的唯一特征就是件件對魯王殿下有利,讓晉王殿下步步維艱,直到魯王殿下手到擒來的把南興拿下。
離開魯王往南興王城來的那天,魯王府的這些人雀躍興奮,隨時保持著“慶功”的狀態。
現在一悶棍砸下來,打的他們口澀舌苦,很想疾呼丁烏全你個丟老了人的,趕緊的滾起來在伯府裡到處搜索,不查到罪證就彆罷休,卻一張嘴就滿口苦不堪言,望著隨後跪下的官員們更是眼睛都紅了。
丁烏全的下跪可以解釋為“被伯夫人擠兌”,跟著丁烏全前來的官員們紛紛也下跪,這意味著他們認可這次闖入伯府的理虧,直到此時,闖進來的他們不占任何道理。
這可怎麼辦?
代表朝廷律法的禦史們折了腰,出自魯王府的這些人,腦袋上頂著的是禦史手下的辦案差吏,他們難道也認可此時的理虧?
有句話說,群龍不能無首,巡查禦史們在京城的外麵編成數個小隊,出自魯王府的這些人也是一樣,他們中也有一個隊長之流的人物。
大家想不通的時候,紛紛看著隊長,準備他怎麼辦,大家就怎麼辦,自然的,見魯王殿下複命的時候,倘若大家全沒骨氣的下跪,也是隊長擔大半的責任。
隊長感受到猛烈投來的目光,冷哼一聲,昂首向天。
他不是驕傲的不知道變通,這是有彆人的地盤上莽撞沒有任何好處。
發自內心的鄙夷讓他脖子梗直,他打心裡瞧不起丁烏全等禦史,尊卑有度下跪合乎禮節,可是拜托你先把差使辦完,先把這伯府來個大搜索,弄它個雞飛狗跳,外加人仰馬翻,到那時候還是搜不出來什麼,那沒有其它的辦法,隊長也願意磕頭求饒,多說幾句“上有八十老娘,下有不足月的孩兒”,乞求伯夫人的寬恕。
現在就下跪算什麼?
你禦史敢闖入倒不敢再扛一扛,堅持哪怕一下下,說不定能搜出什麼來,也就不用這麼丟人。
窩火和憋氣像兩根萬世不彎的石柱,頂的隊長下巴朝天,眼神裡殺氣騰騰。
他要是能動刀子,非給丁烏全這敗事不足的人一刀不可。
他這個唯我獨尊的姿勢引起魯王府來人的跟風,也讓承平伯夫人興致濃厚。
笑容可掬眸光凝視的尤桐花,見到一圈兒的官袍紛紛下跪,贏的感覺讓她痛快的像秋雨驟停送來陽光。
然後再看,這最後站著的幾個,沒穿官袍,像個衙役班頭的幾個卻傲然不知身在何處。
對方不信邪,伯夫人更不信。
她笑眯眯的向著隊長走來,在離開他十幾步的地方站著,把專注的目光送給他。
在本朝,女人大刺刺的盯著男人有傷風化,雜貨店所在的磨盤街裡也難見到,除非兩家是仇人,都想用眼睛釘死對方,也都相信自己的眼睛能釘死對方。
承平伯夫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能釘死對方,她隻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衣裳,她那身燦爛過於雲霞,尊貴的一步登天而進入貴族階級的衣裳。
隊長昂首向天,嘴角泄露著冷笑,眼角揮舞著狂妄。
血液從承平伯夫人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往腦海衝,造成她的四肢可能失去一定的血循環而發寒發冷,指尖輕啟顫抖。
眼睛,是心靈的寫照。
它能傳達喜愛,也能傳達憎恨,一個眼神就可以讓承平伯夫人清楚的認識到,她要尋找的仇人就在這裡,在她“莫須有”的認識裡讓承平伯累到生病去世,那位魯王殿下的人,就在眼前。
追不上兔子是不是可以先捅捅洞,抓不住老虎是不是可以先敲敲山,承平伯夫人頓下決心要讓這個目中無人的好看,權當自己向魯王殿下聲討的利息。
她不惱,也不氣,雜貨店裡長大的姑娘,地位不夠也沒有財富彌補身份,總是看到過刻骨銘心的眉眼,承平伯去世後那四十餘天的官司又讓她撕裂的看透一部分的囂張,慫,就隻能受欺,再說她是伯夫人,她有什麼可慫的?
承平伯夫人的眼光放過那接滿一臉秋雨的隊長,微笑看向隊長身後的人。
笑容像春風般和寧,帶著親切,就像慰問她伯府裡親信的人。
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撲通”,第三個跪下來,把第二個也帶的跪下,第一個還想苦苦支撐,不下這個禮兒,第四個跪下把他震動。
除去隊長以後,誰也扛不住這是彆人的地盤,律法不可觸犯,見到地位高的貴族必須行禮。
隊長聽著這動靜,咬著牙,眼圈通紅。
微香在秋雨裡到鼻端,承平伯夫人笑容可掬的又對著他走上一步,兩個人中間相隔的大約十步這個距離,隊長的膝蓋有了抖動。
九步,隊長的冷汗和秋雨混和。
八步承平伯夫人轉身後退,就算她不是未亡人,也不會輕易接近陌生男人,她低聲向茶香“請殿下。”
又道“快點來。”
她不喜歡折騰人,所改變的都為不再受欺壓,丁烏全等人服軟,承平伯夫人也做不出強行欺壓彆人的事情,她一一的請下跪的人起來,應該請他們正廳用茶,是主人真正的禮敬,可是沒有搜索,承平伯夫人也覺得不過癮。
她客氣地請丁烏全等人這就搜索,彆漏過任何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