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大方,丁烏全等人越是眼前金星亂迸,上當的感覺強烈的腦海裡嗡嗡作響,最後化成更為奪目的兩個大字霸占每個人的全部心神。
上當!
大家闖進來,全上當了。
連綿的秋雨夾著不請自來的北風,雖然微弱卻加劇寒涼,打開的窗戶是它們的通道,肆意的衝撞卷走房間裡昨夜沉睡的氣息。
梁仁感受著這風,徹骨的寒冷讓清醒遍布全身,這有利於他的思考。
窗戶的下麵有行人走動,他們的視線被雨水牽引,被各自的目的地牽引,也偶爾被路邊宅院外的石獅子牽引,沿著石獅子守護的台階上去,朱紅大門上匾額四個大字,承平伯府。
梁仁稍欠身子,也能從角度的改變裡看到承平伯府的大門,昨夜在碼頭上逗留半夜的殿下後來回到城裡。
南興是他的,開個城門不在話下。
由外城進入內城,他有很多可供睡眠的選擇,可他一開始就打算歇息在這間客棧,它離承平伯府最近,不是丁烏全住的那間。
丁禦史怕惹人注目,住的是二等客棧,這間上房華麗,保護上也較為方便,這是一間大客棧。
桌椅是整套的那種,上麵散發盈澤的餐具裡盛著早飯,粥帶著薄綠,香氣撲鼻,肉食紅白相間,薄如纖比,更像藝術品,包銀的筷子也無可挑剔。
梁仁還是沒有胃口。
還年青。
熬個半夜就像一閃而過的鐘點,這不是他沒有胃口的原因。
他從今早睡下來就念念不忘的承平伯府,促使他早早起來等待,發現丁烏全等人進府後就沉思,讓他吃喝不下任何的飲食,甚至也不想任何與承平伯府無關的事情出現。
雨裡,承平伯府。
風裡,承平伯府。
無意中看一眼早飯,透過粥米和碗盤,殿下看到承平伯府。
梁仁捧起自己為此沉甸甸的心,歎息道“林伯爺,你真的不應該拋下本王,本王愈發的想你了。”
承平伯府,或者承平伯,這兩個輪換自如的詞壓倒性的讓梁仁忽略今早是個喜悅的日子。
不管魯王派來什麼樣的能人,也隻能因為沒有證據而又輸一輪,他現在應該做的是等著丁烏全等人出醜,並且抓住這個笑話乘勝追擊。
梁仁打算乘勝追擊,關於乘勝追擊已吩咐書房的先生製定妥善的計劃,可是中間那點等著“看笑話”的喜悅,被他直接抹殺,他全心全意的坐在冷風裡,保持著清靜,把自己沉浸在“承平伯府”這幾個字裡。
他想念承平伯,這無庸置疑,殿下的內心很快共鳴。
他大早上的等著承平伯府隨時為請,這無庸置疑,承平伯府對他相當的重要,哪怕現在沒有承平伯,也不能容忍魯王一次又一次的拿這裡當突破口。
殿下的內心很快共鳴。
他接下來要把承平伯府直接納入保護之內,比承平伯在世時還要重要,這無庸置疑嗎?
他的內心怎麼也起不來共鳴,應該和未亡人保持距離不是嗎?
嗯,這點殿下有共鳴不不,梁仁語無倫次告訴自己,承平伯府更加重要,它在殿下所能注視到的地方,腦海、眼前、睡夢、風雨包括早飯裡到處徘徊。
這讓梁仁重複的歎息“唉,你為什麼要拋下我呢?”
長安推門而進“殿下,承平伯府有請。”
梁仁的麵上一掃沉哀,他揚眉帶笑的輕鬆起身,仿佛往年的沉屙統統離去“哦哦,伯夫人她受委屈了嗎?”
往外麵走去,剛才鎖死心頭的“承平伯”這樣的字眼不翼而飛,他潛意識裡規避再規避的人浮出水麵,毫不客氣的告訴殿下,你想念的不是承平伯府或承平伯,你掛念的是這位,承平伯夫人。
梁仁忽略不計,壓根兒不看,從睡夢裡就強迫自己承認的“承平伯”大有作用,它是殿下犯起相思時的嚴謹屏障,也是上好的迷彩色遮羞布。
啊,承平伯雖不在,本王也不能放縱彆人欺壓。
拿這樣的想法搪塞自己,梁仁帶著欣然向承平伯府走去,在他的頭頂上打著華美般的大傘,這方便傳話的林誠管家邊走邊向殿下細細訴說,發出在伯府廚房院落的那點事兒。
那點衣裳與衣裳,跪與不跪的熱鬨。
梁仁哈哈大笑,什麼也不再想,昨晚從睡夢裡強迫自己以“承平伯”為主的那些想法,無法再當他的壓製,他儘情的想著伯夫人,那個可愛而又聰明的女子。
潛意識對人相當的重要,問題相思也屬於潛意識,一個人的潛意識裡呆著兩個人,一個是承平伯,一個是承平伯夫人,另外還住著一個觀點。
那來自於書籍上知識形成的三觀,不是世界觀、人生觀等等,這個朝代不講究這些。
它囊括的是倫理、品德、對錯這些。
這個觀點決定著承平伯時而在上,從倫理上說,晉王梁仁為承平伯府所做的一切,都應該出自承平伯。
可是承平伯夫人也時而在上,因為相思大過一切,情感從來不受地位、高矮這些俗物的束縛,它要出來的時候,就便出來,哪怕承平伯是個強大的震懾,也不妨礙相思如水,潤物如聲的從任何一個縫隙裡冒頭。
這個早上梁仁無形中對自己的束縛,又一回化為烏有,相思重新發芽時,遠比上一回厲害。
它像頑劣的孩童,不理會時倒還能相安無事,試圖消除它、鎮壓它、蔑視它,隻會更加膨脹,無限的膨脹。
這種膨脹讓梁仁看到承平伯夫人時,情不自禁的又激動起來,他的眼睛明亮,笑容光燦,關心像漫天的秋雨纏綿不絕。